徐胜在园子里踱步,最近几日他实在是清闲。一来,许家的大小姐不知怎的,莫名大哭一场,然后告了病假;二者,他已经很久没做梦了。
徐胜四下里闲逛着,渐渐发觉整个许宅都笼罩在一种极为隆重的氛围里。结合这几日听到的只言片语,他猜测八成是有大人物要来了。
“徐先生”一道嘹亮之音让徐胜站住了身子,一回头,正是熟人——许家北院账房管家。
“徐先生可真是好兴致呀!这时节草繁树茂,正是游览的好时候。”这个账房管家约莫四十来岁,身材瘦小,皮肤黝黑,颧骨高耸,脸颊细长,一看就是机敏之人,是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主儿。
“王老哥的兴致也不差呀,我头一回进这个园子就碰到了老哥,也是缘分。”徐胜在许家呆了一年,见的人多了,说起酸腐客套之词自然是得心应手。
两人随意地闲聊着,说的都是些不痛不痒、没什么营养的废话。一来二去的,两人就聊到了许家近来的“种种动作”上。
“许家这回儿要更上一步了。”王账房斜眼看着进进出出的仆从,笑呵呵地说,然后饶有深意地看着徐胜。那意思徐胜当然懂得,瞬即拍起了马屁“小弟愚钝,还望老哥明示。”
“这你都不知道?!”王账房仰了仰脖子,颇有些得意,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
许家的大小姐要嫁人了。”
什么!
晴天霹雳,平地惊雷。徐胜一瞬间只觉得天昏地暗,差点一头栽地。
“怎么会?”他沉声,好半天才稳住心绪,向着王账房颤声道:“敢问老哥可知道大小姐是许给了哪一家?”
“好像是......刘家?”王账房也不大确定,同时他看到徐胜有些反常,迟疑着回答。
刘家。
徐胜点了点头,脑子里一片混乱,却是不可遏制地想起四个大字“门当户对”。
许家是南郡第一大家,而刘家却是中州第一大家,南郡虽大却还是在中州之内。
许家显贵,以富闻名,兴盛数百载;而刘家却是实打实的千年世家。可以说刘家存在的历史比当今大昭王朝还要悠久。千年世家啊!在本朝更是强盛到了极点。那挡住关东百万虎狼之师的天下第一雄关——汜水关里的驻军,其实都是刘家的私军。
整个中州,大半都是刘家的私地。
许家选择与刘家联姻实在是合理的很。最富有的家族与最有权势的家族两相联合,怎么看都是人之常情。
可徐胜偏偏觉得不妥,他想起了许丽子的痛哭,哪里是有病?分明是不愿。他觉得有必要与许丽子见上一面,虽然他自认渺小,可就这样默认许丽子嫁给她不喜欢的人,徐胜觉得心如刀绞。
“哎,徐先生你怎么走了?再陪我唠会。
”王账房扯着嗓子喊道。徐胜却跟没听到一样,一语不发,飞也似地跑了。
“人家结婚你着急个啥?”王账房小声咕哝着,甩了甩袖子,然后“哎哟”一声,惊叫道:“好啊徐胜,好大的胆子。”
当徐胜站在“潇潇馆”的门外时,却迟疑了。他的手抵在门环上,怎么也敲不下去。
我算怎么回事?
徐胜自问:我来了又有什么用?我是先生,她是弟子,我们是师徒,人家的婚事自有父母定夺,我凭什么干涉?我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出现在这里?我又能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干预这件事?
越是想下去,徐胜就越觉得痛苦,。终于他那只举着的手也放下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懦弱的转身,失魂落寞地离去。
此刻他的背影是那样的佝偻,像极了一个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