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强中干,强撑而已。”老瞎子笑了,淡淡开口:“到了我这般境界,已经能窥得一二天机,对于自己的寿命看得比谁都清楚。当然,命数并非全部由天,我还有续命之法,可是说实话,我早就活腻了。”
“那为什么不试一试呢?老头儿,我知道你心愿未了,多活一天,不就离夙愿更近一步了吗?“徐胜有些急了,他真的不能接受老瞎子即将逝去的事实。
“你想让我变成许家怪物一样吗?”老瞎子仰天大笑:“哈哈哈哈!生死于我如浮云。”
也罢。
徐胜无语,只有沉默。如果苟活的代价就是变成阴森的怪物,那么不说老瞎子了,他也同样不会去做。
以某些方式活着,倒还不如死了。
“话说,你还没有见过大妖吧?”老瞎子一脸和蔼,轻声说:“在我们身边就有一尊大妖,你想不想见识一下?”
“哪里?”徐胜惊慌地打量着四周,一无所获,他只能紧紧地紧贴老瞎子,说了句,“
好。”
“出来吧,你我既然已相互知晓,又何必躲躲藏藏。”老瞎子轻笑,“你就不怕我把你揪出来吗?”
“死老头子,苍山不愿沾染红尘气,你要是个凡人也就罢了,但既然是修士,注定有死无生。”远处草丛摇动,一抹亮绿色闪现。
一条青色长蛇,吐着信子,昂首而出。令人诧异的是,它那一双眼睛极有神采,不是通常蛇类的三角之形,反倒跟人眼似的,流光闪动,含情蓄意。
“这便是大妖吗?”徐胜嘀咕,“确有神异之处,但...好像有些名不副实。”
是的,“大妖”二字徐胜并不陌生,《经史》之中多有提及,里面所撰写的“大妖”,无一不是体态硕大、惊天动地、平山踏岳、翻江倒海的主儿。
眼前的青蛇虽有灵性,能口吐人言,但却缺少令人惊骇的霸气。换言之,徐胜觉得青蛇太秀气了些,看不出多么强大。
“你别小看了它”老瞎子笑眯眯的,“这青蛇如今秀美,一旦暴怒,顷刻间就能窜长数十丈。放在远古倒也平平,但近古以来,也算是够到了‘大妖’的门槛了。“
老瞎子一边跟徐胜解释,一边与青蛇对峙,神色轻松,看不出有半点紧张。
“老东西,我得道的时候,你爷爷怕是还没出生呢,如何敢对我评头论足?”青蛇目露凶光,语中带火,“我看你太过自信了些,苍山‘大妖’数以百计,我虽敌不过你,但你能扛得住群妖围攻吗?”
“围攻?”老瞎子先是一愣,而后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何时妖兽也学的跟人一般了?你大可呼朋引伴,让我见一见苍山妖辈是何等无耻?我既然敢来这里,自然是有所依仗,如若尔等肆意妄为,休怪我赶尽杀绝,让这苍山大地‘鸟兽尽绝’。”
杀气!
冲天杀气!
这一刻老瞎子气势大变,神色凛然,让天地都寒上三分!
“你疯了吗?我不过是随意几句,你竟然燃烧生命,看来你真想死战!”青蛇大妖语气阴冷,目露凶戾。
“凭你?”老瞎子淡然一笑,长袖一甩;顿时八方云动,大喝道:“敢尔?!”
“咚!”
庞大的蛇身被整个掀翻,直直冲去,击断数株古木!
“过了”
有尖锐之音从天而降,一个黄衫驾车小人,从那厚重的枝叶间飘落,悬空而停。
“噫!”
徐胜惊愕,整个人都看呆了。这人也太小了,拳头一般个儿,连带着他座下的车子也如同玩具。徐胜仔细端详,那小人竟是个老者,体态龙钟,须发花白,但两耳圆大,充满灵动之气,似乎还有些孩童稚意。
“地精,大补之物。”老瞎子笑着对徐胜说。
“你...!”黄衫小人气极,伸指怒骂:“后辈,休说是你,千百年来多少能人异士,就是那位袁天师也不敢在苍山撒野,你何德何能竟敢如此张狂!”
“哈哈哈哈!”老瞎子大笑不止,扬声道:“那位袁天师临死之前,可比我此刻要张狂百倍。”
“小辈,你既已将死,又何必逞强?”黄衫小人道:“苍山万载,从不曾怯懦,你若嚣张无道,我等势必打压。最惨不过身死,何惜一战!”
要打架是吧?如果把你们都打服了,想来也能更好地谈谈条件。”老瞎子抽出了琴弦,气势节节攀升。
“条件?”黄衫小人轻笑,“你这个样子,哪里有半点谈条件的架势?”
“我什么样子不用你教,你也不够资格,让那位来见我。”老瞎子傲然开口,佝偻的身子在此刻却是微微挺直。
“那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人摆手,“没什么好谈的,好自为之,就此离去吧。”
“不必装糊涂,我既然来了,必定是知晓。我口中的那位,就是苍山之灵、草木之英,外界传闻的‘天下第一灵根’,你们世代供奉的‘万物源主’。”老瞎子笑了笑,“除了那位,你们有谁值得我跋涉千里而来?”
“源主从不示人。”
“那是因为我没来。”
“你走吧,我等苍山众,宁死也不会让你见到源主的。”
“是吗?”老瞎子的手轻轻拂过琴弦,登时,弦子震动,发出呜咽之声。
“真的是宁死也要阻拦我吗?”老瞎子低声问道,头也不抬,全部心神都聚集在细细的一根琴弦。
“自然”黄衫小人不卑不亢,凌空上前一步。
“不要”
要见老瞎子要出手,徐胜慌了,忙拉住他的衣角,恳切地说道:“它们并没有什么过错,想来也是听命于源主,阻你也是万不得已。”
“我也不愿再造杀孽。”老瞎子轻语,琴弦渐渐止住颤音。然后他眉头轻挑,沉声说道:“原来源主是如此胆小怕事,外人都称你慈善灵慧,难道真的要置苍山生灵于不顾,难道真的想见到血流千里,万灵归寂的场面?”
“唉—!”
长长的一声叹息,满含着疲惫于沧桑,一个微弱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已是半死之躯,你又何必为难?不用戾气太重,有什么事,姑且谈上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