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誉、职责,亦或是信念?
徐胜直直地看着那二百余骑,对于樊川军,他开始有了些不同的看法。
站在徐胜身侧的李校尉的神色很是复杂,他看向目露惊疑、面色郑重的徐胜,欲言,而又止。
徐胜错了。
大错特错!
舍生忘死之人,固然震撼人心,但非要给他们安上高尚的名头,则未免太过草率。
这二百余骑虽然悲壮,但荣誉、职责、信念一类的词却与他们相去甚远。
他们向前。
是因为不得不前。
这二百多人,虽然是实打实地樊川军士,但同时他们还有另一重身份。
死刑犯!
是的,这二百多人皆为死囚,都是犯了军纪的罪人,都是将死之身。
横竖是一死,死在疆场总胜过死在囚牢。此次,张裨将也承诺过,只要芷阳之围解了,他们每个人的家眷都会获得一笔不俗的安家费。便是没有家眷的,他也可以选择将钱财交付给军中好友或城中熟识。
人之将死,其行也善!
这些人中不乏凶戾之徒,然而在必死的情形下,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奉献。
以生命为代价,换取重要之人更好的生活!
徐胜没有注意到的是:城墙的最外侧,站着一百多弓手。就算他注意到了,大抵也只会认为是正常守备,绝不会想到:这一百多弓手也是督战之士。如若那直冲的二百余骑中有人退却了,那么弓手会毫不犹豫地开弦射杀。
军中无情,征战无情,自古如此,也理应如此。
“杀!”
喝声震天。这二百余骑越行越远,渐渐变为一片青黑之点;肉眼可见,这些青黑之点很快没入一大片攒动的“阴影”之中。
这二百多必死之士,毅然决然地冲入敌人内部!
“杀!杀!杀!”
虽然以少敌多,却是狼入羊群。
恐惧到了极致,便成了愤怒!
这二百多人明知必死,焉能不怕?在死亡的巨大“阴影”下,每个人都歇斯底里,被最原始的冲动支配着,化作野兽一般的存在。
既然注定要死,为何不多杀几个?老子既然活不下去了,那都别活了。
这二百多死士,哪一个不是这等想法?他们本是凶悍之徒,如今更是肆无忌惮地释放本性。
“杀!杀!杀!”
以命搏命,杀一个不赔,宰两个血赚。在杀伐之中,他们原先的恐惧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疯狂的杀戮快感。
人,真是一种很奇妙的存在。
这些死士,从一开始知道要上战场送命使得无奈;到想到能为亲友做出贡献时的释然;再到见到大片敌军时的恐惧;最后,在杀戮之中又体会到了最原始的快感。
前后这等天差地别般的转变,竟是在一刻多的时间内完成的!
“杀!杀!杀!”
刀斧临身面不改色,肉绽骨袒泰然处之。
你给我一刀,我若不死,哪怕仅一息尚存,必加倍奉还。
这二百死士,在这等危局困境之中,爆发出了远胜往昔十倍的战力!
“师兄!”
“浩方战车”之中,青衣少女侧耳倾听,眉头微皱,轻声呼喝。
“嗯!?怎么会?”
道袍男子猛睁双眼,两眉一紧,连忙起身,直朝那缸清水走去。
“师兄,那狂人该不会不识好歹,要将你我带来的军士屠杀干净吧!?”青衣少女语气焦急,其中更带有几分恼怒。
“禁声”
道袍男子大手一抬,止住青衣少女的话语,沉气凝神,道袍一甩,那清水之上立刻现出许多光影。
“这是......!?”
青衣少女上前几步,蹙眉观看,惊疑之中说道:“有第三方参战,正是那芷阳城中守军!”
“然也”道袍男子点了点头,低声道:“想要趁乱突围去搬救兵,城中之人深谙兵法精髓。”
“那师兄你不阻止吗?”青衣少女瞪着眼睛问道。
“阻止什么?你以为二百多人就能突围成功?八成是虚晃一枪。再说,敌军不来救援,我们怎么将其一网打尽呢?”道袍男子目露精光,沉声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