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老头先是一愣,而后颇有些不甘地点了点头,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儿,故意放大了声音说道:“成啊,没事的,这都没啥子人做生意了,老头儿我也该歇歇了。”
“老丈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了。”徐胜轻轻拍了拍老头儿的后背,又是寒暄了几句;而后拜别,转身离去。
徐胜所不知道的是,在亲眼看着他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后;老头儿弯下佝偻的身子,拾起他吃掉下的烧饼残渣,一点一点,放入嘴中。
老头儿哪有粮食呀,老头自己都快饿死了!
走过了几个拐角,徐胜还是觉得难以心安,他踌躇了片刻,终于还是下了决心。
“你,过来。”
徐胜挥手示意,立刻就有一个精壮小伙儿上前。
“仙长有何吩咐?”
那人抱拳施礼,静候徐胜命令。
“刚才那个卖烧饼的老头儿,找到他家的地址,然后告诉李校尉,他家的粮食,少收一半儿。”
徐胜很平静地说完这些话,那人“诺”了一声,快步奔跑而去。
徐胜知道,他这么做是不对的。城里头缺粮,每个人都应该全数上缴,不容许有例外;可,面对于自己有恩情之人,又有几人可以做到无情。
老头儿不顾战乱,每日按时在街角等候徐胜,只为给他奉上爱吃的、热腾腾的烧饼。这举动很小,甚至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但,偏偏就是这样微小的举动,更为震撼人心,在朴实之中,更显真情厚谊。
照实来说,徐胜与老头儿并不算熟识,直到如今两人也不知对方全名。可,即便如此又何如?老头儿的行动早已胜过太多言辞。
徐胜还记得头一次与老头儿相遇的场景。那时候,芷阳城还没有被围,城中的交易买卖都还正常,徐胜的身后还跟着他哥强行安排给他的上百个护卫。
那时候,徐胜只是无意中经过,却被空气中飘着的白面与葱花混合的香气所吸引,到了老头儿的烧饼摊儿。
那时候,那样的阵仗实实在在地把老头儿吓了一跳;毕竟,带着上百人吃烧饼的场景,别说见了,他是闻所未闻。
吃完烧饼后,徐胜很有礼貌地朝身后的军士借了钱,认认真真地奉上两枚小钱;老头儿哪里敢收?平日里,不说带着上百兵丁的“大人物”了,便是一般走卒,也是可以趾高气昂、欺压百姓的存在。
老头儿执意不收,徐胜执意要给。几番“推攘”,徐胜到底拗不过老头儿,他只能略带歉意的说了句谢谢,笑着欠了欠身。
那举动本无什么,在徐胜的人生中,他总是奉行着谦逊的态度,恪守着基本的礼仪;然而,对他而言不值一提、自然而然的举动,却在老头儿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老头儿是个可怜人,可怜了一辈子,沉默寡言,憨厚老实,平日里受到的欺负和轻视,怕是不比吃过的饭少多少。他是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被一位“大人物”如此礼待。
徐胜的无心之举,成了老头儿心里为数不多的“亮光”,自那天起,老头儿就盼着徐胜能多来几次,能多见他一眼。
第二天,徐胜又到了,老头儿抑住心中的激动,特意挑了块大的烧饼;徐胜吃过后,在赞不绝口的同时,从怀里摸出了四枚小钱。
是的,他记着账呢,不愿白占一点便宜。
老头儿用颤抖的手接过四枚小钱,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揣在袖兜儿,心里暖洋洋的。
然后是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徐胜每天都到,每次都吃的心满意足,“嘿嘿”直笑。老头儿看着他,不由得就想到二十年前死去的儿子,纵然两人相貌相去甚远,但给他的感觉却是那么的相像;而且,越看越像。
再后来...
徐胜成了芷阳城的主事,老头儿看着他一天天消瘦,脸上笑颜不在、满面愁容,不自觉地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纵使大军压境,纵然满城躲避,他却始终牢牢坚守住自己的烧饼摊儿,每日等着徐胜...
徐胜也有所感,他和老头儿之间似是有某种默契,商量好的一般;每次,他都会从同一条街道走过,都会路过老头儿的烧饼摊儿,都会驻足吃了一块热腾腾的烧饼。
只是,那样的默契,却被徐胜打破了;以后,他不会再从这个地方走了,他也不会再吃老头儿一块烧饼。
局势越来越严峻,城中马上就要强制收粮了,且不说老头儿有没有粮食再做烧饼;就算徐胜少征了些,他还有余粮,在饥荒的情形下,支着烧饼摊儿,怕是也会招致许多不必要的祸患。
徐胜这样做,也是为了保全老头儿。
“哥,你到底在哪里?你会回来吗?”
走在空荡的街道上,踩着青石小路,徐胜的心中一片幽寂;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他不得不做出一些让自己难受的决定。
他讨厌这样的感觉,他希望有人能替他分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