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林眉头一皱,随后大笑:“当初他们报上来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原来三弟你跟霜公主真的有私情。不过,风霜公主的人品才华家世,倒也配得上三弟,我倒瞧她比那个只会哭鼻子的紫川宁强多了!流风和紫川两家的公主都让三弟你给独占了,你也未免太有女人缘了吧?不过,这两个公主都不是善茬,三弟你仁善心软,小心将来要在女人身上吃亏啊!”
帝林说完,手一抖,利剑却已出鞘,向紫川秀面目划来,快得犹如空气中猛然生出了一道尖锐的闪电,喝道:“那就开始吧!”
紫川秀身形一转,光芒一闪,洗月刀已在手中,稳稳的格住了这一剑。双方力度都是奇大,刀剑交锋“叮”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两人双目对视,目光如刀锋般冰冷锋利,两个嗓子同时喊出了声音:“来吧!”
“叮叮,叮叮当当,叮当!”
山坡后,清脆的武器交击声不断的传来,时断时续。明羽、林冰等一众远东军官站在原地,紧张的等待着。尽管他们对紫川秀的武艺都很有信心,但这次对阵的是同样久负盛名的高手帝林,他出手的毒辣与快狠也是出名的,因此,军官们都很担心——若不是看到对面那群跟他们一样同样在等待着的监察厅军官们,他们早就一涌而上帮紫川秀群殴帝林去了。
等待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漫长。紫川秀和帝林的交手持续了不到十分钟,但在等待的人们心中,这简直比半个世纪都要漫长。当交战的声音停止时,大伙儿汗湿重衣,连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能活着出来的,到底是谁?
一个身影从山岗后缓步走出。看到他,远东军官的心瞬间冰冷:竟是帝林!
顿时,监察厅一方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和鼓掌声。
林冰花容失sè,明羽惊叫:“秀川大人!你在哪里?”
两群人都蜂拥的冲了上去,要迎向自己的大人,也怕对方对自己首领不利。
“慌什么!”帝林喝住了监察厅的人众:“站在那里了,不要过来!”
监察厅军官们纷纷站住了脚步,今西喊道:“大人,您可是打赢了?”
一时间,全场静得鸦雀无声。监察厅军人看到帝林笑笑,正要开心欢呼,却见他突然头一昂,口中狂喷鲜血,身子却慢慢的软倒。
帝林大人,败了。
对于监察厅军官们来说,这一瞬间,脚下的大地都在晃动,天崩地裂。
这时,紫川秀从帝林身后走出,他俯身将帝林扶起,扶持着他艰难的向众人走近。二人脚步蹒跚,步履维艰。双方上百人聚集,竟是一点声音没发出。大家都在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白发苍苍的青年吃力的搀扶着浑身血污的受伤男子过来。
在这一刻,没有了远东军统领,没有了监察厅总长,没有了叛逆,也没有了忠臣。茫茫的雪地上,孤独的青年与他重伤的兄长互相扶持着,艰难前进,在他们经过的雪地上,每一个脚印上都留下了斑斑的血迹。
本是血肉兄弟,为何却要生死相残?
看着这一幕,人们只觉得心头震撼,两边都有不少人默默的低下了头,不忍再看。
走到监察厅人众面前,紫川秀轻轻将帝林放下。叛军军官连忙抢上去,围着帝林叫道:“大人,大人!”
在众人的呼唤下,帝林睁开了两眼。昔ri明亮而犀利的双眼,此刻已失去了神采,变得黯淡无光。他轻声说:“今西、哥普拉。”
“下官在!”
“我败了……我们走吧。”
“是!”
哥普拉俯身背起了帝林,今西转身走向紫川秀,他的脸sè惨白:“统领大人,我军已战败了。遵照协议,我们这就下令监察厅军队全体解散,向贵军投降。看在昔ri情面上,也请您放帝林大人一条生路,我们将离开紫川家,不再回来。”
紫川秀点头,吃力的说:“走吧。一路多保重,照顾好大哥。”
“谢谢大人!”
背着受伤的帝林,哥普拉、今西领着一群监察厅军人黯然离去。望着他们的背影,远东军官们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赢了!我们赢了!”
在震天的欢呼声里,紫川秀一直注视着帝林离开的方向,他苍白的脸显得忧郁而悲伤。他闭上了眼,喃喃说:“别了,吾兄帝林。”
远东战胜,帝林战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军。虽然有指挥者帝林的命令,但是要下令一支人数近三十万的大军解除武装并投降,这绝非一件轻而易举的简单任务。
帝林刚从比试场被抬回来不久,庙村的监察厅总部就被一群宪兵军官包围。他们呼喝着“宁死不屈”的口号,挥舞着手中的马刀,宣称绝不放下武器。生怕这群粗鲁军人在暴怒之下冲进来伤害了帝林,哥普拉不得不带着帝林的卫队出去与他们对峙。他大声宣布自己的身份,命令军人们离开,但对方并不买帐,只是不断的鼓噪着:“我们要见帝林大人!”
“绝不投降,绝不放弃!我们要继续战斗!”
“滚开,你们这些软骨蛋!我们要见的是帝林大人!”
幸好,虽然叫得激烈,但这群人总算保持了基本纪律,没有冲撞帝林的卫队。吵闹了两个小时,哥普拉再三保证:“监察长大人绝不会抛弃大家不管的。”军人们才肯悻悻的离开。
“真他妈乱套了。”哥普拉嘀咕道:“以前哪会出这样的事?”
担忧帝林的伤势,他快步走回了总部,径直进了帝林的卧室。几个亲信将领围坐在帝林床前,脸上深有忧sè。两个医生正在给帝林查看伤情,气氛很紧张。哥普拉进来也没人招呼他,只有今西回头望了一眼,哥普拉点头,示意暂时已经没事了,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
两个医生表情严肃。他们摸脉良久,又是看伤口又是摸脉搏,不时还交换个眼sè,窃窃私语一番。
哥普拉本来打算耐心的等着了,可是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两个医生已经是重复第十次摸脉了,他终于忍不住了:“这个……我说大夫,我们也不想干扰你工作。不过你能不能给我们说说下情况?我们心里急啊,大人到底要紧不?”
年纪较大的医生干咳一声:“这位大人,依在下的拙见,帝林大人的外伤虽然严重,但还能善加调养,倒还不至于危害xing命。大人的脉搏十分混乱,忽强忽弱,忽快忽慢……照在下的看法,这倒很像是被强劲内力所伤的样子,这是邪寒入骨、五脏虚寒之象……”
“大夫,您说的,我们也不懂。您只需跟我们说一件事就行了:大人有没有xing命危险?”
“生命危险,应该是没有的。依照帝林大人的体魄,大概只需修养个一年半载,自然就能将对方的真气消除了,身体恢复旧观……”
听到帝林并无生命危险,今西和哥普拉对视一眼,都是心下大定。
“谢谢了,医生……”
声音虽然虚弱,却吸引了所有人注意。不知什么时候,躺在床上的监察总长已经睁开了眼睛。众将涌上前去,激动的喊道:“大人!您醒了?您没事吧?”
帝林轻声的答道:“我没事。”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今西和哥普拉连忙帮他扶起,让他斜靠在枕头上。
帝林把目光投向医生:“大夫,你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麻烦你了。”
“大人,您内力深厚,体质底子好。即使有伤,只要好好修养一年,吃上几剂药,会很快痊愈的。就是有一条,在痊愈之前,您万万不可再与人动手了。您的经脉已经受了伤,现在很脆弱,运不得气了,也不能劳累了,您需要休息。”
帝林点头:“多谢指点。但我现在实在有要紧的事,也没一年的时间。大夫可有什么良药妙方可以加快恢复吗?”
两个医生一起摇头:“大人,您的伤势很奇特,敌人的刀只划破了您的表皮,却穿透身体击伤了您的内脏和肺腑,却又不下重手彻底摧毁,显然已是手下留情了。这种伤势,非外伤又非内伤,恕我们才疏学浅,能做的实在不多,只能开点定神安宁的辅助药让您好好休息,莫再劳神。要想痊愈,主要靠的是您的体魄和时间。一年时间,真的不能少了。”
帝林苦笑,叹道:“波纹功,阿秀,天下第一神奇绝技,果然名不虚传。”
送走了两名医生后,众人围着帝林团团坐着。帝林问:“外边情况怎样了?”
哥普拉答道:“有各级军官弹压着,军队秩序还保持着,部队情绪也还稳定——大人您不必cāo心这些,安心修养就是。军队的事,我和今西等诸位大人会料理妥当的。”
“正是。大人您安心养伤就是,我们会处理妥当的,无需担心。”
“哥普拉,跟我说实话:你们还能控制军队吗?现在还听我们命令的部队,还有多少?说实话,我要知道实情,才能下决定。”
“这个……”哥普拉望向旁边人,但众军官都避开了视线,不敢帮他接上这个话题。最后,他只好颓然道:“大人,我不知道……不过刚才有一伙军人在外边闹事,说不肯投降,让我给劝走了。”
帝林眼中利芒一闪。往ri,全军上下,无不畏己如神。现在,他们居然敢上门闹事了。统治的威严来自敬畏,一旦失去了敬畏,统治的根基就开始动摇,自己对军队正在失去控制。
这件事,若放在往ri,那是最严重的事件,少不了一番雷霆手段的清洗和杀戮以挽回威信,但现在——帝林心下盘算一阵,也就放开了。
“我战败的消息,已经公布了吗?”
“我们还没有正式公布,但是不少人知道了。现在很可能已经在军中传开了。”
“那么,继续抵抗下去,是不可能的了。”帝林用的是平静的陈述语气。
两军首领以单挑决胜负这件事早就传遍了全军,现在即使帝林想反悔,士气大丧的官兵也不会愿意继续再战。再打下去,除了死伤更多的人命。什么收获也不会有,监察厅已失去了战胜的希望。而远东那边正相反,比试得胜,他们正士气如虹。
“事已不可为,我们该离开了。”
“离开?”军官们面面相觑。今西低声说:“大人,除了紫川家,流风和林家都把我们看做敌人。谁肯得罪重新掌权的紫川家来收留我们呢?”
“以前,我听阿秀说过,除了我们这个大陆,海外还有很广阔的世界。那边同样有文明的国家。听闻海外有些大岛,岛上物产富饶,上面居住的土人武力孱弱,一国只有数千持竹枪木棍的士兵……”
众人眼前一亮,今西接过话头:“大人,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在那边立足?”
“正是。”帝林环视众人:“当然,这只是传闻,海上风高浪大,风险也不会少,一个不好,大伙全部葬身在海上也是有可能的。所以,我也不勉强大家,不愿意走的,可以留下。”
帝林说全凭自愿,但在场众人皆已明白,除此以外,自己已无路可走。低级士兵还有可能得到赦免和宽恕,但自己这些高级将领却不在此列。等ri后紫川宁缓过手来,她自然会一个个收拾。那时候,只怕自己是生不如死。
众人都毫不犹豫的应道:“愿追随大人,直到天涯海角。”
“告诉官兵们。愿意跟我们走的,到这里来集合。不愿意的,就算了。走和留,现在也说不好哪个是活路,大家全凭自愿,各安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