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月映在江畔湿滑的滩涂上,像浸透了的鲜血。
江流声响,恰好可以盖住人声,可即便如此,步安还是将声音压得很低。
“还有四天便是逐月大会了,这四天里,我想让你们去做一件事。但这件事很难、很危险,分寸也不好把握……所以,”他顿了顿,仿佛有些犹豫,又像是在整理思绪,接着抬眉道:“所以我会把我所有知道的,都说给你们听,然后由你们自己决定,做或不做。”
宋氏兄妹都点了点头,神情凝重之极,宋世畋甚至意味深长地瞥了仰修一眼,似乎是在提醒步安,让他考虑一下,该不该避着这个外人。
步安只当没有瞧见,缓缓道:“此事还得从去年三四月里说起。不知你们可曾听说,儒道释三家,都有不世出的高人,在越州地界忽然失踪……”
他看到宋氏兄妹与仰修的反应,便确定他们三个是知道此事的。想来这三位都出身豪门显贵,这桩世间辛秘,对他们来说,却并不是什么秘密。
只不过,他们三人都想不通,步安为何一竿子打出这么远去。
不等他们发问,步安便率先问道:“你们当初听闻此事时,第一反应是什么?”
“东海旧神多半逃不出干系。”宋世畋道。
“我倒不这么觉得,”宋蔓秋想了想道:“正因为任谁都会想到东海旧神,此事便愈发像是栽赃嫁祸。”
仰修等到他们二人说完,才低声道:“曲阜孔家难道就这般确信,白马寺妙溟罗汉与昆仑散仙南淮子,是真的失踪了?”
宋世畋与宋蔓秋同时一惊,只因仰修所说的这个疑虑,孔家上下也同样存有。
换句话说,这件事其实还存在另一种可能,即孔麟确实是失踪了,而妙溟罗汉与南淮子的失踪,只是一个幌子。只不过无论是昆仑虚还是白马寺,都不是曲阜书院轻易敢去兴师问罪的地方。因此,即便孔家心存疑虑,也只能将此事暂时搁置。
“这是第一桩奇事,与儒释道三家都有关系。”步安接着道:“第二桩奇事,便只与道门正宗昆仑虚有关。去年五六月里,隆兴皇帝曾派人去过昆仑,据说是为了逐月大会,然而直到今日,江宁城中也不曾有谁见过昆仑来人。”
“第三桩奇事出在佛门。据仰兄说,这回逐月大会,东南西北中五大丛林,外加十三名寺,都派了人来,来人却都是些无名之辈。方才广念又说,去年九月里,泉州开元寺丢了一件东西,闭寺七日彻查……”
“丢的什么?”宋世畋好奇道。
“广念并不知晓,开元寺似乎最终也没有找到那样东西。”步安摇摇头,接着眉头微皱道:“我还打听到了另外一桩情报,年终岁末的时候,江宁城中也曾大捕飞贼,只不过最后同样不了了之。”
“步公子莫非是觉得,江宁城中大捕飞贼……遭了贼的,正是栖霞寺?”宋蔓秋惊道。
“我先不说结论,只说一个故事。”步安压低了嗓音,将自己是如何结识的惠圆和尚,又如何听他说起的身世,一一陈述,最后才说到惠圆回到江南,如何遭了栖霞寺的冷遇。
这一回宋氏兄妹与仰修都震撼不已,宋世畋陪着步安去过栖霞寺,亲眼看见他被赶出山门,因此感受愈加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