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乡民并不善于掩饰好奇心,见有两个天仙般的女人,一进了村子便打听杨二家所在,自然要跟来瞧热闹,这会儿正围在这间低矮茅屋的门外,一个个伸长脖子往里观瞧。
步安领着宋蔓秋出来时,乡民们一个个神情怪异,既有惊惧的成分,又分明带着些谄媚的假笑。
步安迈步走来,人群便自动分开,早先守在不远处村口的皂吏与帮闲们,却早已不见了人影。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村口,漫无目的地走上山间小道,原本缀在身后的孩童们也被大人喊住,不敢再跟上来。
山间林深叶茂,夏末秋初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投下丝丝缕缕的清光,仿佛绷直在织机上的棉线,脚下的山石长满湿滑的苔藓,远处悦耳的鸟鸣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这片山林对于世代居住在牛尾村的乡民而言,非但早已看倦,更因为其中暗藏危险而心生厌恶,可在宋蔓秋看来却是美不胜收,比之名山大川也不遑多让。
这自然是与她此时的心境相关。死生一别,终又相见,仿佛晦涩幽暗中突然拨云见日,纵是身处穷山恶水,也好比世外仙境。
此时此刻,她明明有说不尽的心事要向眼前人倾诉,却不知从何说起,又仿佛不愿打破这份温馨与默契,因此缄口不语,只是默默跟随。
步安几度扭头看她,眼神中自有淡淡的歉意与温柔。宋蔓秋向来性情率真、敢爱敢恨,这会儿却被他看得面颊绯红、呼吸急促。
“我应当早些着人去传话的……害你白白担心。”步安轻叹道:“张瞎子他们回了越州,跟晴山一说……”
宋蔓秋赶紧道:“晴山姑娘多半已经在赶来江宁的路上,知道公子无恙,也必定喜出望外。”
两人走出密林,来到空旷处,有小片瀑布垂于碧蓝色的深潭之上,步安就着水边山石坐下,示意蔓秋坐到他身旁来,接着目视远方,低声道:“那日天雷来得太过迅疾刚猛,我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醒来时便已置身这片陌生山野之中,身上伤得不轻……”
他不想骗宋蔓秋,却又不愿说破,因此稍一停顿,摇头道:“个中缘由一言难尽,多多少少是拜十七所赐……”
宋蔓秋毕竟不是卫十七,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闻言立即点头,由衷道:“只要公子安好,旁的都无关紧要。”
步安心中一暖,只觉得蔓秋比那疯丫头不知好了多少倍,下意识便伸手搂住了身旁女子的纤腰。
此前步安与晴山相处时,嘴上爱占些便宜,手脚却始终老实得很,从未逾矩;即便素素嬉笑打闹,也从未将这小丫头视作异性……
因而算得上毫无经验,眼下只是隔了衣衫搂着蔓秋,也觉得动作极不自然,仿佛整条手臂都僵住了。宋蔓秋更是整个人都绷紧了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紧张害怕,还是心乱如麻。
于是乎,这动作只维持了一瞬便告终止,步安强作自然地抽回了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他连自己都能听见胸膛中砰砰的心跳声,便觉着蔓秋多半也发现了。
好丢脸啊……他赶紧起身,欲盖弥彰地岔开了话题:“我看这附近募兵是举着扈江书院之名……”
宋蔓秋也仓皇起身,背对着步安,慌乱道:“是么?哦,也对,扈江书院便在江宁……”
步安听出她语气中的那份紧张局促,才觉得自己也不算太过丢脸,终归大家都没经验,谁也不能笑话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