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在上的秦二世眼神明显有些不对了。
魏章心中窃喜,这就是他们想出来的办法。
在经过周密的研讨后,众人一致认定:
秦二世昏庸归昏庸,但对王位的欲望很是极强的,手段狠辣。
杀太后,杀甘罗,包括现在想要下嬴扶苏的太子之位,不都是为了集权嘛?
这是秦国老传统了,历代秦王就没有一个不想着集权的,最想集权的始皇帝还想着以郡县完整代替分封呢。
大秦帝国还有一个传统,权臣辈出。
宣太后,华阳太后,吕不韦,魏冉……这些都是。
在秦国为官,煊赫到极点的都将为王上所忌。
白起如此,张仪如此,这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姜商,亦如此。
“陛下!我闻姜商贼子在相邦府中蓄养百名门客,以文武百官代称,日日召开小朝会!”
“陛下对这老贼信任有加,却不知这老贼狼子野心,封闭陛下视听,要陛下加害太子以失贤名!”
“太子忤逆,而陛下念先王之情分不以为意,此不美乎?朝野上下尽颂陛下之德!全国士卒尽称陛下为贤!”
相邦姜商捂着左胸口气喘吁吁。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陛下……”
喧喧闹闹的朝会直到午时才结束,太子嬴扶苏被责令立刻启程去往上郡。
昏君为了不背上暗害先王之子的恶名,为了背上大度的美名贤名,放太子走了。
群臣很振奋。
他们摸到了秦二世的喜好,名。
他们在秦二世和姜商之间插了一根钉子,至高无上的王权假臣子之手,哪个臣子能接得住?
他们齐心协力保住了太子殿下,对太子殿下表现了他们的忠贞。
而接下来,他们要表现得是诚实,以及服从。
咸阳的大街小巷,开始出现质疑秦二世德行之声。
内容是秦二世为了王位谋害先王。
为了巩固王权,杀害了先王之阿母赵太后,先王之友甘罗。
和司空丞少时讲述基本一致。
相邦姜商三日三进宫,一次脸色比一次难看。
左丞相周青臣在第四日被宣召入宫,出门后胸脯挺的老高,犹如一只战胜的公鸡。
内史蒙毅、治粟内史付子康、郎中令章邯以及其他九卿,在接下来的几日都被分别召见,出宫时神情有喜有忧。
很快,就有宦官抱着一块用黑色绸缎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物件离开了。黑色绸缎里三层外三层包的严严实实,从外表来看根本看不出是什么。
但从相邦如丧考妣,以及相邦府中官吏又送奏章入咸阳宫来看,那块最上品的黑色绸缎中极有可能是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
昏君似乎终于从温柔乡里爬了起来,记起了自己才是大秦帝国皇帝,要处理大秦帝国的各项政事。
勤勉了不到七日,早已赋闲在家的纲成君蔡泽被应召入宫,再出宫时已是担任了御史中丞。
又过两日,左丞相周青臣,御史中丞蔡泽拿着圣旨来到了博士署。
一群皓首穷经的各类博士放下手中毛笔、书本。
看着二人打开圣旨,宣布所有都博士要参加廷议,廷议期间言说无罪。
从此,博士署三五日一小廷议,十天半月一大廷议。
议什么?朝政。
一向被束之高阁埋头做学问,没有实权的博士们很振奋,自觉一身所学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朝会不召开的情况下,他们博士召开的廷议不就是朝会?
之前博士们只答帝王问,意见对秦国不起决定作用而是辅助。
现在,文武百官不上朝发表意见,只有博士能对朝政发表意见,这感觉真是太棒了。
被群臣以为要倒大霉的相邦姜商,没有被枭首,也没有被夷三族。
否极泰来,峰回路转。
秦二世肯定了那百来名门客的合法性,自言齐威王都能接受面刺,朕比他贤名大度多了,朕也可以。
姜商奉旨召开议论,只是需将议论所得尽数报送宫中。
孟、西、白三家没了,甘罗也谋反被杀,魏家这个本是上世家的地位水涨船高。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魏章在冷眼旁观了几日朝堂后,冷笑不已。
你秦二世以为废除了大朝会,树立了两个小朝会,就能摆脱世家影响?世家无处不在!
要是一直以秦剑开路,指着鹿鸣苑小鹿,说是绝世神驹,敢说鹿的都溺死在咸阳狱,世家没什么办法。
臣就是臣,无法和杀疯了的王作对。
但要是怒弄广开言论,搞小动作,那就是撞到世家怀里去了!
读书识字的,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世家子弟,黔首贱民哪里有读书的机会呢?
博士署在经历博士入韩,泰山杀博两件事之后,八成都是世家子。
秦国贵族将他们的心意传达到相邦府,传达到博士署,最后再传达给秦二世。
想要摆脱我们世家?做梦!
始皇帝六国都灭掉了,不还是不敢直接行郡县制?功过三皇,德被五帝的先王都做不到,你一个连帝号都没有的秦二世凭什么?
凭昏庸,凭残暴。
贵族的心意是传达到秦二世耳中了,但一个都没有听从的。
不死心的贵族们推出魏章女婿,法学博士惊郡,要惊郡面刺秦二世。
他们怀疑一直胆小怕事的御史大夫蔡泽,和只会拍马屁的左丞相周青臣,在汇报的时候故意删减了他们的意志。
秦二世在每次大朝会时都会来博士署,召开廷议开个头,坐不了半盏茶功夫就走。
惊郡觑准这个机会,在秦二世刚坐下就狂呼国策,对着秦二世的脸就刺啊刺。
第二日,咸阳狱多了一个意外溺死的法学博士。
群臣沉默了,魏章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这就是你说的接受面刺?
你就是做做样子,博一个名声是罢!
两个小朝会除了互相制衡的作用,商议什么对你一点作用没有是罢?
为了表现对先王的哀思之情,秦二世最终选出的帝号是二。
出自“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