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目的之外的言辞,都不过是引子。
果然,姚广孝话锋一转,道:“然在臣看来,如今赈灾济民之策,仅能解灾民当下之饥苦,无解于其未来之困顿。待至水患退去,百姓一无所有,归乡再产,所需之物只能仰仗朝廷,增国孥耗费不说,便是其再产恢复,没有三年之期,恐无法恢复。”
朱允炆微微点头。
如今救灾赈灾,便是给百姓提供吃的喝的穿的,耗费自是少不了。
日后水患退去,想要恢复田产作业,最少也是明年开春,等待初茬收成,便是明年夏日。
可这点收入,还不够弥补其损失,等其恢复元气,往往需要三年之久。
古代地方一受灾,朝廷便会免税三年,便是这个道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家都流离失所了,回家恢复建设,总还是需要给点政策,不说支援一点小推车、爬犁,你也不能抢人家的粮食了,好歹给人一条活路。
“你有何良策?”
朱允炆询问道。
姚广孝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皇上,臣请灾民入京师!”
“臣反对!”
户部左侍郎卓敬站了出来,看向姚广孝,严厉地说道:“京师乃是天下根本,首要之务便是安稳,一旦难民进入京师,岂不是徒增问题?”
“况且灾民几个月之后,便会返回受灾之地,准备恢复生产,一旦入京师再返回,不是劳民伤财,徒劳无功,更是什么?”
吏部侍郎卢义也站出来,反对姚广孝:“皇上,凤阳府遭灾,各地已在赈灾济民,就以当下情势来看,各地并无问题,足以助百姓坚持数月之用,无需进入京师重地。”
一干大大小小官员,反对之声四起。
朱允炆看着不为所动的姚广孝,挥了挥手,众官员安静下来,问道:“姚侍郎,灾民入京师可不是小事,说说你的理由。”
姚广孝坦然地看了看反对自己的官员,高声道:“灾民入京师,其利在三。报恩寺、英烈碑开建在即,急需大量农工,而京畿之地征调农工,耗费较大,转用灾民中青壮,耗费偏低,且能为灾民开一营生,便于其灾后恢复,此为一利。”
“灾民入京师,营生有所得,必花销于京师,购置百物,此可促商业繁荣,弥国孥损耗,此为二利。”
“京师人口虽多,然仍有所不足,身为天下帝都,人口为本,引灾民入京师,十之一二或可安顿于京师,以增京师人口,亦不致影响灾民返乡恢复生产之大局。”
刑部尚书侯泰出班,厉声呵斥道:“此乃祸国殃民之策!皇上,灾民受灾,流离失所,有人甚至失去了家人,正是他们修养之时,如何能因土木之需,征调民力,如此岂不是增其害,伤其情,乏其体?民心必乱!”
姚广孝毫不客气地反驳道:“难道他们在那里天天躺着,吃吃喝喝,等待半年之久,毫无作为?侯大人或许不知,碌碌无为才是最痛之事,有所为,纵无所获,也好过无所事事!”
“妖僧一派胡言!百姓应修养为主,不可征调!”
侯泰毫无礼仪地指着姚广孝骂道。
姚广孝上前两步,回道:“我看侯大人才是恶魔,任凭百姓腐烂,而不知收取其心,谋其出路,赈灾济民,如何能只是吃喝住三字?”
朝廷之上,纷乱又起。
朱允炆听明白了姚广孝的意思,他是想给灾民找一份工作,让其打工养活自己与家人,而不是坐在定远或凤阳安置点,一天天吃着朝廷的粮食,什么事都不做。
后世经济大萧条,失业率增加的时候,为解决就业、收入与生产问题,通常都会使用这一招:
基建。
姚广孝此人确实是有大才,不负“黑衣丞相”之名,思维睿智,善于突破常规,他虽然不懂得政府调控的理论,但却知道,让人天天吃救济粮,不如让给他们找个事做。
这倒是解决灾民问题的一个方法。
从空间上看,凤阳等地距离京师算不得远,而且水路畅通,纵是定远走陆路,拖家带口,也用不着半个月。
从时间上看,等待大水退去,再等到作业田产,起码需要半年时间。
而这大半年中,他们并不从事生产,只蜗居在各地,不会创造社会价值,反而需要朝廷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去救济。
这在成本上,并不划算。
只是灾民入京师的问题也是存在的,安置在何处,生活如何保障,治安如何维护,是否会占用过多的京师物资,导致京师物价上涨……
“皇上!”
解缙出班,高声喊道。
众大臣纷纷摆正好帽子,把袖子也放了下去,有些人还在捡笏板,朱允炆甚至还看到了地上有半个馒头……
这朝堂啥时候成饭馆了?
“讲。”
朱允炆看了看姚广孝,见这个老家伙还活着,没吃亏,也就放心了。
解缙肃然道:“臣思量再三,认为姚侍郎所言在理,百姓虽是遭灾,但内心所急,不就是重建家园,安居乐业?依凤阳诸地自救与朝廷拨付,恐难持久。与其浪费半年时日,不若引他们入京师,以工代赈,加以贴补……”
内阁解缙站在了姚广孝一边,这让其他大臣有些措手不及。
工部尚书郑赐有些担忧,出班表示:“皇上,灾民入京,无所安顿之地,若让灾民以地为床、天为被,岂不是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