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城,风雪袭人。
连绵的大雪已经下了将近一天一夜的时间。
雪花铺满全城,在天空中凌乱的飞舞着,流火殿周围一片雪白与安静。
没有人扫雪,也没什么行人,雪花安静的铺在地上,看上去几乎没有任何被破坏过的迹象。
流火殿是天都最高的建筑,位于天都的市中心,这里原本曾经是一座酒店,只不过数年的改造之下,已经变成了一座集办公,住宿,训练,餐饮,娱乐,医疗于一体的多功能大楼,大名鼎鼎的流火殿就在这栋大楼的楼顶,大概是一栋小别墅的规模。
以流火殿的大楼为中心,周围是一片被严格规划出来的大概一千亩的土地,完全按照中洲园林风格布置,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唯美而静谧,雪花层层叠叠的落下来,一片雪白中,这座巨大的园林有种如梦如幻的美丽。
园林之外便是天都的街区。
以东岛的面积和人口来说,东岛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僻静的街道,街区上人群与车流络绎不绝,街道上的雪花已经融化,雪雪地被踩的一片凌乱,融化后的积水流淌在街道上,又在接连不断的车流中被蒸发。
静谧,唯美,梦幻。
喧嚣,混乱,嘈杂。
园林内外的一切, 鲜明的像是两个世界。
“这地方真不错。”
李拜天站在流火殿的观景台上轻轻感慨了一句,站在这个可以俯视整个城市的地方,看着园林的安静与街区的喧闹,很容易就会让人产生一些莫名的想法。
他微微摇了摇头,转身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年轻女人,笑道:“听说这是几年前皇室出资修建的?”
女人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的身高并不高,大概一米六左右,但整体却像是一个瓷娃娃一般,精致如玉,她的气息有些清冷,可脸庞却极为妖娆妩媚,哪怕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都有种勾魂夺魄让人难以自拔的魅力。
可她却是很矜持的,说话也是轻声细语,有种让人极为舒服的含蓄和秀气:“这里很适合做陛下的行宫。”
“也许。”
李拜天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不过陛下不喜欢心思太多的人。”
女子轻轻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不知火舞。
如今流火宫的宫主。
她曾经是东岛的年轻天骄,是流火宫的少宫主,是东岛至尊天忍宫本真一的学生。
东岛无数人都把她当成是黑暗世界的未来之星,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她的前途,那个时候的她,几乎就是东岛年青一代所有人眼里的女神。
可随着宫本真一的陨落和天都炼狱的崛起,到雪国乱局,到现在,五年多的时间里,不知火舞在东岛的形象也在不断的变化着,这几年来,她一切所作所为几乎就是心机深沉的代名词。
无数人在暗中用无数恶毒的辱骂去诅咒她。
她曾经承受过多少赞扬,现在就在承受多少的咒骂。
她第一个投靠了天都炼狱,让天都炼狱在东岛发展的最初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障碍,天都炼狱的影响力轻而易举的压制了无极宫和疾风御剑流。
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不知火舞确实也这么做了,借助天都炼狱的力量,她成了天都炼狱手里一把无比锋利的尖刀,一个又一个的机构被纳入天都炼狱的管理之下,各种武道流派被完全打散加入天都炼狱,各种实验室的成果让天都炼狱飞快的发展,民间的财团开始为天都炼狱提供助力...
不知火舞太熟悉东岛,太熟悉东岛特展机构的一切,她也没有任何的隐瞒, 带着天都炼狱赋予她的权力,她完全是不顾一切的在向李狂徒表达自己的忠诚。
无数人对他完全就是恨之入骨。
在她一系列近乎疯狂的大动作中,天都炼狱正式在东岛扎根,而失去了宫本真一的流火宫在她手里非但没有落魄,反而因为天都炼狱的存在变得比之前更加强势。
雪国乱局之后,李狂徒开始在天南扎根。
无极宫和疾风御剑流毫不犹豫的开始打压天都炼狱在东岛的一切,同时开始针对不知火舞。
而之前对天都炼狱无比忠诚的不知火舞同样没什么犹豫,一次一次的开始拿天都炼狱挡刀,她表面上仍旧保持着对天都炼狱的忠诚,实际上却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压中放弃天都炼狱的一切,不止是放弃,天都炼狱那些牺牲的棋子,已经被她当成了对外妥协的筹码。
这听起来很简单, 可实际上却很不容易。
因为这样的手法她使用了很多次,却从头到尾都没有被天都炼狱怀疑过。
直到半年前,天都炼狱第二位无敌境高手破晓从东岛回到天南,自觉已经准备充分的不知火舞才终于露出了真实的想法。
在不断的打压中,残存在东岛的天都炼狱的力量几乎被她彻底清理出去。
而眼下这座原本属于天都炼狱总部的庄园直接被不知火舞占为己有。
天都炼狱的望天阁变成了现在的流火殿。
他放弃了天都之外的所有利益换来了无极宫和疾风御剑流暂时性的让步。
如果一切没有意外的话,接下来不知火舞就会让天都城变成流火城,等她再次突破变成真正的半步无敌境高手,整个流火宫也会跟着她浴火重生。
只是意外偏偏就发生了。
北海的决战不知火舞很早之前就已经清楚,她可以在跟天都炼狱割裂了联系之后这么快稳住阵脚,也跟无极宫和疾风御剑流忙着准备北海决战有关系,在直白一点说,就是因为北海决战,才让不知火舞下定了决心跟天都炼狱撇清关系。
她很清楚东岛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在她看来,北海决战无论胜败,接下来北海和东岛之间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陷入乱局,无论是疾风御剑流还是无极宫都根本无法顾忌流火宫,这段时间不可能太短,所以这就成了流火宫崛起的机会。
她的想法不能说是错的。
因为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可决战的结果却让全世界都目瞪口呆。
乱局?
没有。
北海决战结束,整个东岛几乎都失去了反抗能力,一直压制着流火宫的另外两大宗派包括他们的无敌境宗师全部陨落,天都炼狱还无声无息的时候,东皇宫的阴影已经直接笼罩过来,遮住了整个东岛的黑暗世界。
在眼下的东岛,圣徒和司徒沧月就是真正无敌的,他们可以做他们想做的任何事情,更不要说司徒沧月和圣徒背后还有一个在全世界都已经可以说是无敌的东皇李天澜。
没有机会了。
疾风御剑流和无极宫的总部覆灭。
东岛所有有名气的武道流派被东皇宫一家一家的横扫。
一夜之间,对方就已经接近了天都城。
不知火舞不是没有想过反抗,但也仅仅是想一想而已。
她很清楚, 没有机会了,一点机会都没有。
当初天都炼狱与皇室合作在东岛站稳了脚跟,无论怎么说,那个时候的天都炼狱,在跟皇室达成了协议之后,都是以守护者的姿态出现在东岛人们面前的。
而现在...东皇宫...
没有合作,没有协议。
东皇宫的兵锋直入东岛,完全就是一副征服者的姿态。
他们不需要有任何顾忌。
一家又一家覆灭的武道流派都在清晰的对不知火舞表达着东皇宫的意志。
她已经没有太多的选择。
臣服。
或者死亡。
于是当天都附近的木岛流被李拜天单人覆灭,当李拜天孤身一人进入天都城的时候,不知火舞放弃了天都城的所有防御,亲自将李拜天请到了流火殿,向整个东岛宣告了她对东皇宫的臣服。
不知火舞看着窗外的积雪,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轻声道:“阁下放心,也请转告东皇陛下,现在的流火宫,已经没有选择了。”
“是吗?”
李拜天问了一句。
不知火舞苦笑起来:“你们,和当初的天都炼狱终归是不一样的。”
李拜天愣了愣,随口问道:“我们当然比当初的天都炼狱要强, 事实上,在我们眼里,天都炼狱已经是东皇宫的一部分了。”
这一点或许会让一些李氏的老人,特别是忠于李狂徒的老人很难接受,可事实就是如此,现在的东皇宫,从各方面都已经超越了天都炼狱,即便是最强时期的天都炼狱也无法比拟。
论高手,李天澜的实力已经不需要被怀疑,没有王天纵的情况下,李天澜如今已经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李天澜之下还有圣徒和司徒沧月两位无敌境。
司徒沧月潜力或许稍差一些,但圣徒却一直都在进步,他的最终终点不好说,可想要成为巅峰无敌境并不困难。
李拜天如今也已经找到了通往无敌境的道路,蜀山的太虚剑意在武道中越到后期越是强势,李拜天的道路越来越清晰,他自信自己今后不会比自己的大师兄圣徒差。
而林悠闲之前一直都被林族当成是继承人来培养的,他的成就不说别的,起码不会弱于现在的林枫亭。
高手,有潜力的高手,东皇宫如今都比天都炼狱要强势。
论影响力,东皇宫正是如日中天的上升期,而天都炼狱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日薄西山。
论财富...
这一点天都炼狱是完全没法比。
中洲的新集团如今已经有了雏形,并且汇聚了相当一部分的力量,而天南轩辕城已经扎根,随着李天澜回归,天南的归属也将变得没有丝毫悬念,这种根基和势力,天都炼狱同样没法比。
现在的东皇宫只是崛起时间尚短,可论真正的力量,甚至已经超越了李氏的巅峰时期,毕竟在李氏的巅峰时期,北海王氏同样也极为强势。
“我要说的不止是这些。”
不知火舞轻轻摇了摇头:“你们和天都炼狱最大的不同,是立场。”
李拜天沉默下来,过了一会,他才点了点头:“明白了。”
不知火舞不在说话。
立场才是最大的不同。
天都炼狱的出现或许很突兀,但皇室的反应同样很快,他们邀请了李狂徒,而李狂徒没有拒绝皇室伸出来的橄榄枝,并且同意了跟皇室的合作。
那种状态下的天都炼狱,或许不被无极宫和疾风御剑流任何,但却是得到了皇室的认可,不知火舞当初能够第一时间投靠天都炼狱,她其实并没有背叛什么,即便严格说起来,她也只是背叛了流火宫,疾风御剑流和无极宫三大势力彼此竞争却又共同进退的理念而已,疾风御剑流和无极宫会排斥她,可她若是不这么做,疾风御剑流和无极宫也会第一时间吞并流火宫,她投靠了天都炼狱,始终也都可以说是东岛特战系统的一员。
而东皇宫...
这次来东岛,他们完全是一副征服者的姿态。
以东岛现在的处境,甚至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
皇室或许还会抱有希望。
可不知火舞很清楚,东皇宫不可能跟皇室合作,以李天澜的霸道,他就是要让东皇宫在不被皇室认可的情况下在东岛扎根。
不同意的武道流派如今已经全部覆灭。
不知火舞选择了臣服。
这也就意味着她彻底的背叛了东岛。
她已经没有选择。
在李拜天孤身一人来到天都又被不知火舞亲自邀请到流火殿的时候,她就已经没有选择。
“既然这样,整顿好流火宫吧。”
李拜天低头看了看表:“大概五个小时后,大师兄和隐神殿下就会来到天都,到时我们会接手这里的一切。”
他看着不知火舞那张妖娆妩媚但却又极为清冷的脸庞:“对于未来,你有什么要求?根据你的态度,东皇宫会满足你一些条件,让你继续待在这里,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我只有一个要求。”
不知火舞咬了咬嘴唇, 轻声说道。
“你说。”
李拜天淡淡道。
一抹极为动人的嫣红爬上不知火舞清冷的脸庞。
她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轻声道:“我要做李天澜陛下的女人。我想跟你一起回天南。”
“......”
寂静。
李拜天安静了两秒钟,这才眨了眨眼睛道:“什么?”
“我想做李天澜陛下的女人。”
不知火舞抬起头来,她的眼神无比的动人。
这一刻她终究还是想起了几年前在天都自己跟李天澜的第一次相遇。
不知火舞有些恍惚。
那个时候的她打死都没有想到,当时站在自己面前受了伤的那个同龄人如今会成为威震黑暗世界的东皇。
“你觉得可能吗?”
李拜天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不知火舞。
凭一个流火宫,就想成为东皇宫的女主人?
哪怕是女主人之一...
这个女人简直是疯了。
“我的姿色不够吗?”
不知火舞歪了歪头。
李拜天愣了愣。
平心而论,不知火舞确实能当得上绝色二字。
只不过做李天澜的女人...
所有人都会忽视掉不知火舞的美貌。
你再怎么漂亮,比得上秦微白?
李拜天觉得不知火舞真的疯了。
“这件事情,不是你可以决定的。”
不知火舞轻声道:“你可以现在联系一下东皇陛下,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流火宫不够,我的姿色不够,那么在加上你呢?”
“你什么意思?”
李拜天皱了皱眉。
“他如果不答应...”
不知火舞低着头, 轻声道:“我就杀了你,然后投靠皇室,隐姓埋名,等待机会。”
李拜天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这才明白,不是从他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不知火舞没有选择。
而是他走出这里那一刻开始,不知火舞才是真正的没有选择。
......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世界是微微摇晃的,耳边不断荡漾的似乎是海浪起伏的潮声,眼前窄小的空间不断震动着,昏暗的灯光在视线里折射出了一道道混乱的光影。
这是在哪?
李狂徒微微皱着眉头,缓缓的坐了起来。
身上盖着的是有些肮脏的被褥,被褥上还有着一大块的油渍,世界的摇晃不是错觉,微微的起伏变得明显而清晰。
李天澜沉默了一会,才终于确定,自己是在船上。
房间里有一扇很小很小的窗户。
李天澜站起来朝着窗户外看了看。
窗外是一片平静的海面,最远方的视线极尽处,似乎是一座小岛。
要靠岸了么?
李狂徒默默的思索着,终于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
昏迷前还是在圣州的那座酒店里。
随着圣州进一步的戒严,他和江上雨甚至连转移阵地都做不到,只能缩在房间中等待着江上雨安排的接应者,严重的内伤和体力过度的透支后,李狂徒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他已经到了船上。
无论这是在哪里,起码是离开圣州,离开北海了。
也就是说...
安全了?
李狂徒内心微微松弛了一瞬,随即再次皱起眉头。
他对自己的身体情况非常了解。
他的伤势确实极重,否则当时也不会选择休息。
在条件有限的情况下,睡眠是对身体最好的恢复方式。
只不过以他当时的状态来说,睡眠就是睡眠,根本就不可能昏迷。
除非是在他睡着的时候江上雨做了什么手脚。
李狂徒表情一冷,缓缓呼吸一口,拉开了面前破旧狭窄的房门。
看上去极为破旧的小型游轮在海面上飘荡着。
二层的甲板上,江上雨正坐在那看着海面发呆,看到李狂徒打开门,他笑着招了招手:“休息的怎么样?”
“那不是休息。”
李狂徒声音冰冷:“你算计我?”
“我只是让你多睡一会而已,别误会,你的伤势很重,多睡一会,对你有好处。如果真的是算计你的话,我应该把你放在酒店里自己离开,但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江上雨摇了摇头,将自己面前的一盒东岛香烟推到了李狂徒面前。
李狂徒沉默了一会。
他确实很了解自己的身体。
可他就算是神仙也不知道自己多睡的这一会对自己的身体到底能有多大的好处,他默默的抽出一支香烟,用打火机点燃,深呼吸一口才缓缓道:“我们怎么离开北海的?”
“你睡着的时候,我安排在北海的人找到了机会,就把我们带出来了,不容易,但也算不上有多么困难。”
江上雨笑了笑说道。
“他人呢?”
李狂徒看着江上雨,突然问道。
江上雨的动作微微顿了顿,毫无异色的说道:“当然是留在北海了,他在北海还有些任务,这次行动没有暴露什么,自然要继续潜伏下去。”
李狂徒点了点头,淡淡的哦了一声。
他不相信江上雨说让他多睡一会的鬼话。
对方让他陷入昏迷显然是也有原因的,或者是不想让他看到什么东西,又或者是不想让他看到什么人。
如今看来,唯一的解释,是江上雨不想让自己看到他安排在北海的人是谁?
他微微皱了皱眉,吸着烟:“我们现在在哪?”
“刚刚接近东岛。”
江上雨伸手指了指远方:“大概还有四十海里,会有一座小岛,名义上是东岛的领土,实际上我在几年前就已经买下来了,算是我的产业,我们需要在那商量一些事情。”
“我们?”
李狂徒挑了挑眉。
江上雨嗯了一声:“还有一位贵客。”
顿了顿,他笑了起来:“把他约到小岛上可真不容易,不过说起来,那也是个可怜虫而已,大家都是如此,所以也就有了合作的基础,虽然不知道今天会有个什么结果,可眼下这种局势,谈还是能谈的。”
李狂徒沉默着,也懒得问那所谓的可怜虫是谁,反正一会能见到,他的好奇心向来不重。
“你睡了将近十个小时,想知道这十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江上雨也抽出一支香烟点燃。
“你说。”
李狂徒面无表情的开口道。
他不认为十个小时里能发生什么大事,可江上雨这个时候突然说这个,显然是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
“北海和东皇宫翻脸了。”
江上雨简简单单的说了一句。
“嗯?”
李狂徒有些诧异的看了江上雨一眼。
北海决战刚刚过去,北海和东皇宫就翻脸了?
虽然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这也太快了一些。
刚刚胜利,是李天澜提出了太过分的要求?
可是以北海现如今的处境,李天澜到底提出什么要求,才能让王圣宵下定决心翻脸?
最重要的是...
李狂徒想了想:“王圣宵还活着吗?”
“当然。”
江上雨笑了起来:“不止是活着,而且活的非常好。”
“我们还在酒店躲躲藏藏的时候,王圣宵已经到了沧澜,联合势力完了,联合势力在沧澜的所有人...全军覆没。王圣宵亲自出的手,他一个人,只是他一个人,直接干掉了联合势力的数千人。”
李狂徒的瞳孔陡然收缩了一下,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
一个自然而然的疑问已经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这怎么可能?!
“不止如此,在解决掉了沧澜的问题之后,王圣宵去了天南,跟李天澜有过一战。”
江上雨继续开口道。
“等下。”
李狂徒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我昏迷了十个小时?”
他再次确认了下自己的昏迷时间。
江上雨点点头:“十个小时。”
“所以...”
李狂徒深呼吸一口:“你是想告诉我, 李天澜不仅没死,反而还有着战斗力?十个小时的时间,你我都明白当时李天澜的那一剑,都能够感受到他的气息,那样的情况,李天澜没死已经是不可思议,即便他运气好,根基也会被废掉,再退一步说,他至少也应该是重伤垂死,这才过了十个小时,他怎么恢复的战斗力?”
江上雨沉默着,沉默了很长时间,他才缓缓开口道:“我不知道。”
李狂徒还想说些什么,但江上雨已经摇摇头,打断了李狂徒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或许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上的情况是,李天澜不但具备了战斗力,而且从各方面的表现来看,他完全没有受伤的迹象,非但没有受伤,从各方面的表现来看,李天澜很有可能已经突破了无敌境。他...比起几个小时前更强了,强得多。”
李狂徒的嘴角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
在所有人中,他无疑是最不想听到这个消息的。
其他人或许跟李天澜是有恩怨。
而他对李天澜,有的只是执念。
他想要拿回李氏,属于自己的李氏的一切,他想要带着李氏重新回到巅峰位置上,而不是看着李天澜将李氏推倒巅峰位置上。
对于李天澜,对于东皇宫,他有着太多无法对其他人说的复杂心思。
他眼看着李天澜越来越强,眼看着东皇宫不断壮大,眼看着他身边的助力越来越多,眼看着他掌握的资源越来越丰厚,眼看着天都炼狱被一点点的超越,然后被越甩越远。
其他人看在眼里是忌惮。
而在李狂徒眼里,这一切都让他无比的愤怒。
李天澜还没有突破无敌境的时候,李狂徒就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如今他正式进入无敌境...
李狂徒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很冷。
冰冷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无敌境...
其他人的无敌境和李天澜的无敌境是完全不同的。
最直观的一点,李天澜的无敌境没有任何瓶颈。
一点都没有。
他最大的平静就是从半步无敌到无敌这一个门槛。
如今他直接跨了过来,这也就意味着李天澜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稳定自己的境界,继而到达巅峰无敌境,顺理成章的突破巅峰无敌境达到他现在所处的境界,然后在超越他,追上王天纵当初的脚步。
李狂徒的内心不断下沉。
大半生的时间里,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因为一个消息而变得有些绝望的感觉。
必须杀了他!
必须尽快杀了他!
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吗?”
李狂徒声音低沉而嘶哑。
江上雨看着他,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古怪。
他大概能够理解李狂徒此时内心的纠结和煎熬,只是因为这些情绪让他失去了平时的敏锐...
江上雨摇了摇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现在的李狂徒,他只是淡淡道:“这是两件事。”
李狂徒愣了愣,重新回忆了一下江上雨告诉自己的信息。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
“你是说,王圣宵?!”
江上雨最先说的就是王圣宵。
几乎被他完全忽略掉的王圣宵。
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李天澜身上。
可江上雨那句话他却记得很清楚。
王圣宵到了天南,跟李天澜一战。
而且他面对的是突破后的李天澜。
而且现在的王圣宵还没死。
如果那一战王圣宵是被碾压的话,江上雨根本就不会这么说。
所以这是两件事。
李天澜突破是一件事。
王圣宵,是另外一件事。
江上雨的脸上闪过了一抹阴沉,他点了点头:“尽管很难让人相信,可是事实证明,王圣宵莫名其妙的拥有了极强的战斗力,根据他在天南的表现来看,他的综合实力甚至已经不弱于突破之前的王天纵,目前我的人还无法确定原因,可王圣宵的实力飙升是不容置疑的,我想说的是,现在我们不止不是李天澜的对手,甚至我们单独一人的话,恐怕都不会是王圣宵的对手了。”
李狂徒浑身僵硬的坐在原地,半晌都没有说话。
他的脸色和眼神都透着一种极为清晰的木然。
沉默一直在持续着。
破旧的小型游轮在海面上颠簸向前。
“在想什么?”
江上雨主动问了一句。
李狂徒的身体动了动。
他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却像是一下子衰老了很多一样。
“一天啊...”
李狂徒摇了摇头:“甚至还不到一天,十个小时的时间...”
他自嘲的笑了笑:“突然发现自己真的老了,好像属于我的那个时代,真的已经要过去了。”
“我印象中的李狂徒前辈可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李狂徒前辈...
李狂徒还是第一次听到江上雨这么称呼他。
他摇了摇头:“放弃谈不上,而且这种事情,不是放弃就能解决的,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向前。”
“有理。”
江上雨点了点头。
李狂徒再次沉默下来,不再开口。
游轮在海面上一路前行,前方的小岛轮廓已经变得清晰。
沉默了很久的李狂徒长长出了口气,站了起来,看着前方的小岛。
江上雨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阻拦什么,但最终没有动。
下一秒钟,李狂徒的身体骤然绷紧,整个人浑身上下的气息陡然间变得无比的凌厉森冷。
他的伤势依旧极重,剑气不显,可这一刻的他整个人却像是突然变成了一把锋芒毕露的神兵一般,浑身上下都带着一抹让人心惊胆战的锋芒。
江上雨不动声色,再次点燃了一支香烟。
李狂徒的眼神微微眯了起来,死死的盯着岸边的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站在小码头前,似乎是在迎接自己的这艘游轮。
李狂徒看到他的时候,他同样也看到了李狂徒。
两人身上的气息同样虚弱。
可双方的目光却在半空中交汇,凌厉,阴沉,虚无的空间里似乎都在闪耀着火花。
整个海面突兀的出现了一抹极为强烈的火药味。
“这就是你请来的贵客?!那个可怜虫?”
李狂徒冷笑起来,他的声音冰冷的没有半点温度。
“是的。”
江上雨声音略微压低了一些:“他是我们很好的切入点。”
“我认同。”
李狂徒淡淡道:“既然如此,你们好好合作,我不奉陪了。”
江上雨愣了愣。
他知道 李狂徒看到对方会有反应,但却没有想到反应会这么大,这完全是直接翻脸的节奏。
江上雨有些无奈:“前辈又何必看不开?过往的仇怨或许放不下,可眼下来说,这终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的处境,我的处境,天都炼狱的处境都不妙,我们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将所有的力量完全集中在一起才有机会。”
李狂徒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