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家,听说了没有?陈家商号和林家米行的事?”
“陈家商号和林家米行的事?什么事?”
“这两家要完蛋了,他们之前想抬高茶价和米价,拼命的收茶收米,把仓库塞得满满的,结果茶价和米价不但没有涨上去,福建和台南还运来了大批的茶叶和大米,把价格给硬生生的砸了下来,让这两家亏得是叫苦连天,损失惨重。”
“是得血亏,尤其是陈家,把茶叶的价格抬到了一百八十文一斤,和做外洋生意的范家、郑家结了仇,现在茶价狂掉,他之前收到的茶叶要么就得赔本卖到本地,要么就得掏运费运到广州,不管怎么卖都得亏掉裤子!”
“所以得赶紧找他们结帐啊,如果不赶紧把卖给他们货款或者借给他们的银子要回来,咱们就得跟着他们倒霉了!还有,千万别再赊帐给他们了,他们的银子都变成了茶叶和大米堆在库房里,再给他们赊欠,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对对对对,林家那笔帐,我得赶紧去要回来,不然他的米行一倒闭,我的银子就打了水漂了。”
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类似的传言很快就在淡水厅的商界里散播开了,虽然不少人对传言的真实性和可信度都表示怀疑,然而陈家和林家之前大量囤积茶叶和大米却是人所共知的事实,现在淡水市面上的茶叶和大米价格又一日一跌,所以……
所以为了自己的银子安全,与陈林两家有着生意往来的商号、茶园和蔗园还是纷纷选择了明哲保身,不敢再先把货物送到陈家和林家再收款,而是必须先看到银子再送货;之前有先把货物赊给他们的商人更是纷纷登门要债,逼着陈家和林家赶紧把货款结清,生怕动作稍微慢点,自己的银子就再也收不回来。
对此,陈家和林家当然是叫苦不迭,尤其是财力目前还比较单薄的林应寅家,不到两天的时间就彻底没有了周转现金,店铺里坐满要钱的债主,还不管林应寅和林平侯父子如何满头大汗的解释恳求,就是不肯继续宽限时间。
都是商场上的老麻雀了,只是稍微派人探听了一下情况,陈新昆和他背后的伍家兄弟马上就明白这件事是背后有人搞鬼,也赶紧商量起了对策,然后周转资金确实无比紧张的陈新昆,自然是赶紧向伍家兄弟求援,说道:“两位少东家,这一次你们一定得救一救我啊,这次摆明了是有人想要整死我,你们如果不帮我的话,我这次就算不死也得脱一层皮啊。”
“不要慌,有我们给你撑腰,就算是整个台湾府的商号来催你结帐,你也应对得了。”
伍秉钧先是很自信的给陈新昆喂了一颗定心丸,然后又皱着眉头说道:“但是具体如何帮你,这就不好办了,我们是可以帮你向父亲和广州的其他东家开口借银子,但是借多少,借多少时间,多少利息,还有拿什么担保,这些都是问题。”
陈新昆一听傻眼了,哀号道:“两位少东家,还要利息和担保?我这次是在替你们做事啊。”
伍秉钧看了陈新昆一眼,语气有些不满的说道:“陈东家,收茶叶你是在给我们帮忙,亏了多少我们也认了,可是我们叫你高价囤米了吗?你做大米生意做赔了,难道要我们广州十三行替你擦屁股?”
陈新昆语塞,然后才可怜巴巴的哀求道:“可是两位少东家,这段时间我是真心实意给你们效力啊,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鞍前马后的份上,无论如何都要帮一帮我啊!不然的话,我就只能是亏本出货才能还帐了!”
“少东家,两位少东家!”
林应寅带着哭腔的喊叫声突然传来,再紧接着,头发雪白的林应寅以老迈之身强行撞开守在门前的下人,冲进来向伍家兄弟扑通一声双膝跪下,老泪纵横的哀求道:“两位少东家,这一次你们一定要帮一帮老朽,借一些银子给老朽周转,不然的话,老朽的米行就肯定得倒闭了!”
伍秉钧不吭声,因为他还清楚自己帮陈家和林家借银子不难,可是这么一来,自己就彻底没办法向广州十三行的总商会交代了——全权来这里打压淡水海关,结果丝毫不见效果不说,还在茶叶上巨亏了一把,现在又向同行开口借银子帮手下走狗度过难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归还。
开了这个口,广东十三行那些东家掌柜还不得什么怪话都说出来啊?
做为弟弟,伍秉鉴当然很明白兄长的心思打算,也是绞尽脑汁考虑如何应对这個局面,结果历史上一度成为世界首富的伍秉鉴也果然头脑活泛,很快就想出了一条妙计,说道:“兄长,要不这样吧,我们兄弟俩出面,再把李掌柜也叫上,联手请淡水的各大商号东家和茶园主、蔗园主吃一个饭。”
“没头没脑的?为什么要请他们吃饭?”伍秉钧不解的问道。
伍秉鉴笑笑,答道:“当然是正式公开我们和陈东家、林东家的关系,顺便告诉他们,陈东家之前高价收茶完全是我们的安排,一切损失由我们承担,陈东家和林东家也是我们广州十三行最好的朋友。”
“你的意思是,借我们广州十三行的虎皮,给陈东家和林东家做大旗?”伍秉钧马上就明白了弟弟的打算。
伍秉鉴含笑点头,说道:“莪们广州十三行的名号天下皆知,看到我们公开给陈东家和林东家撑腰做保,淡水的商人还有谁敢不相信他们的实力?没有人逼着他们立即结帐,他们这一关不就过了?”
伍秉钧大笑鼓掌,说道:“妙计,就这么办!陈掌柜的,赶紧去预订酒席和分发请贴吧,用我们两兄弟的名誉,宴请全淡水的商家和茶园主、蔗园主,明天就请,尽快让他们安心。”
没等陈新昆答应,伍秉鉴又嘱咐了一句,说道:“去范胖子开的那个酒馆里设宴,在他的地盘上请客,让全淡水的商人都知道,在我们广州十三行面前,他范胖子连屁都不算!”
仔细想想发现应该有效,陈新昆这才点头答应,然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两位少东家,那这请客设宴的银子……。”
“当然是你和林老东家出。”
伍秉钧露出了商人本色,理直气壮的问道:“难道说,我们给你们帮忙,还要替你们掏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