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超俊和冯立鹃到家的时候,林诺和林承正坐在餐桌上吃饭。
他们两在家的时候都没肉,这个时候,饭桌上居然有肉,还是大肘子,看的人眼馋得很。
冯立鹃抱着孩子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林超俊把皮带抽出来,走进屋,把门关上,脸上的横肉上下颤动,“我倒要看看现在还有谁能救得了你们!”
林超俊走到餐桌前,挥舞起皮带就要把林诺和林承抽得皮开肉绽。
他抬起手,往下打。
啪。
皮带脱手,掉在了地上。
他瞳孔猛然一缩,怎么回事?怎么手使不上力?
林诺放下筷子,“爸,怎么不打了?你可千万别心疼我和弟弟,因为……”
林诺从桌子”
“呵。”
林超俊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老子就是不拿皮带也能打死你们两个畜生。”
林超俊说着伸手就去抢林诺手里的棍子,他使劲,再使劲,使老大劲了,可是就是无法将棍子从林诺手里抽出来。
忽然,他脚一软,跪倒在地上。
林超俊脸一白,“怎么回事?”
“可能老了吧。”
林诺笑眯眯的走到林超俊身边。
林承也拿了一根棍子走了过来。
啪。
林诺一棍子打林超俊脸上。
“服吗?”
林诺问。
以前,林超俊就是这么打人的,一巴掌扇脸上,说你错就你错,不管你做了什么都是错,打完了,还得问一句,服吗?
他是把自己当皇帝了,当这个家的皇帝了。
皇帝赐你一顿毒打,你还得感恩。
林超俊趴在地上,口吐鲜血。
“妈的。”
他骂了一声,站了起来,发现自己手脚又好了,但是一抬手,全身都不得劲儿。
林承一棍子打他小腿上。
他赤红着双目,瘦瘦小小的个头,一棍子打下去,林超俊还没开始叫,他倒一个劲儿的发抖。
他自打有记忆起就是被林超俊和冯立鹃打着长大的。
全身上下不是烫伤就是鞭打的痕迹。
他被打多了,打怕了。
每次都只敢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可是现在,在姐姐的带领下,在他眼里那么高大那么雄壮的林超俊,他的父亲,不仅被耍得团团转,还毫无还手之力。
“我……我要杀了你!”
林承大喊一声,对着林超俊冲了过去,一下又一下,死命的,用尽全身力气的,疯狂的往林超俊身上招呼。
一开始一棍子下去,他身体是颤抖的,是怕的。
但是随着棍子落下的次数越来越多。
他的恨如潮水一般疯狂的翻滚。
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
这个恶魔。
这个人渣畜生!
他要杀了他。
要打死他。
要把曾经的一切都还回去。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
林超俊疯狂的哀嚎。
林承打得累了,他小小的个头,又长期营养不良,身无二两肉,他抓着棍子拄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林超越脸肿了,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
却还在叫嚣,“小兔崽子,你敢打你老子,我告诉你,你这样是要遭天谴的。你有种别等老子好了,老子好了,打断你骨头!”
“是吗?”
林诺拿着棍子过来了。
她和林承不一样,林承打人是纯发泄,多数都打在了肉上。
她打就专挑疼的地方打。
哪里疼,打哪里。
“哎哟,哎哟。”
“天啊,你个死丫头,你给我住手。”
“啊——你个贱人,老子迟早把你卖窑子……哎哟……”
林诺几棍子下去,林超俊骂得声音越来越小。
“还叫嚣吗?”
“你——”
林诺举起棍子,林超俊不敢再说话。
林诺伸出手,“手机支付密码多少,银行卡密码多少?”
“你个傻逼贱货,老子凭什么告诉你。”
“看来还是打轻了。”
林诺一棍子打林超俊嘴巴上,然后一棍子打脊椎骨,疼得林超俊呲牙咧嘴,连连求饶,“956328。”
林超俊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密码报了出来。
林诺拿出手机,输入密码,密码正确。
林超俊一个天天坑蒙拐骗,吃喝嫖赌的人,银行卡上总共也就剩几千块。
林诺将手机揣兜里,“你给我听好了,以后这个家,我说了算,你要是再敢给我装大爷,我打死你。”
呵呵。
想的美。
等老子报警抓你。
林超俊趁着林诺没注意,立刻冲到大门口,让冯立鹃打电话给周德法。
冯立鹃当时正将耳朵贴门上听声音,这门隔音效果不错,她听不真切,只当是林诺和林承被打得惨兮兮,正暗自得意呢,林超俊就鼻青脸肿的冲了过来,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让她报警。
这还没两小时呢,周德法又接到了林家的报警电话和王警察一起开车过来了。
然后林诺和林承坐在一起,林超俊和冯立鹃坐在一起。
周德法和王警察坐中间开始调解。
林超俊一边哭一边说:“警察同志,你们把这两个打他们亲老子的畜生抓起来,快抓起来,他们这么点大,连自己亲爹都打,简直是无法无天。”
冯立鹃抱着孩子也不住垂泪,“警察同志,你看看这才多久啊,我老公刚食物中毒从医院出来就被林诺和林承打了。他可是他们亲爹啊,你说说他们还有良心吗?”
两个人哭得是一个比一个凄惨。
周德法递给两个人一包纸巾,看向林诺:“你呢?你怎么说?”
林诺眨眼,“我要说什么?”
周德法皱眉,怒了,“他是你爸,你的亲生父亲,不管他做了什么,他都是你爸,就算他有一些事情做错了,那也不是你打人你违法犯罪的理由!”
王警察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拉了拉周德法,“队长,好好说话,别动气。”
周德法五十二岁,王警察二十二岁。
两个人中间说隔了两代都不为过。
王警察看着林诺脸上那块十分瞩目的烟头烫伤疤,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什么狗屁亲生父亲。
下这种毒手的亲生父亲,打死都活该。
周德法教训林诺和林承道:“你们两个还是学生啊,才九岁,就算你们受了一些委屈,也可以去找老师,找学校,找我,找警察帮你们,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们一样以暴制暴,动不动就打人杀人,这个社会还要法律要警察做
什么?你们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听见周德法完全站在自己这边,林超俊和冯立鹃得意的看向林诺和林承。
面对周德法冷厉的目光,林承害怕的缩着脖子,抓住了林诺的手臂。
他不明白,这位警察叔叔为什么要欺负他和姐姐?
林诺轻轻拍了拍林承抓着他的手,微微一笑,看着周德法,“那怎么办呢?我不小心打了爸爸,警察叔叔,我错了,对不起,我反省,是我太暴力了。”
话是好话,听着也确实是在道歉。
可是轻飘飘的语气却更像是一种嘲讽。
周德法铁青着一张脸,这是挑衅,绝对的挑衅。
林诺歪头,状似天真的问周德法,“警察叔叔,你要抓我吗?可是,这是家事啊。”
林诺眨眼,委屈巴巴的说:“俗话说家和万事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和爸爸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就算打了几下,又不是什么大事。不是吗?”
周德法握紧了拳头,“你有什么怨气直接说,不要在这里阴阳怪气。”
“我没有怨气呀,我是和爸爸在玩。”
林诺笑。
林超俊怒指着林诺:“警察同志,你们看到了吧?在你们面前,她都敢如此嚣张,等你们走了还得了?”
“爸爸,怎么说话呢?”
林诺笑看着林超俊,“以前你把我和弟弟打进了医院,医生报警,警察同志调解的时候,不也是一样的吗?”
就像当初林超俊和冯立鹃打原身和林承,把他们打得奄奄一息,差点死去,还不肯交医院费,警察过来调解时一样。
那时,这是家事,警察只能调解,警告林超俊和冯立鹃以后不要再打孩子了,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超俊和冯立鹃可以满不在乎的随口应付,然后说:“我的孩子,我想怎么教就怎么教,轮不到你们管。”
现在,两极反转。
她和林承打林超俊和冯立鹃,这也是家事。
既然都是家事,是关起门来自己解决的事情,不外乎就是调解而已。
警察拿她和林承也没办法。
周德法怒道:“别人做坏事不是你做坏事的理由,现在违法犯罪的人是你。”
“那怎么办呢?”
林诺抱着林承,“要不你把我和弟弟抓走吧。”
“你——”
周德法气得肺都要炸了。
王警察赶紧拉住他,“队长,冷静,冷静一点。孩子才九岁,可以慢慢教。”
“你看她这个反社会人格的样子,像是能教好的吗?”周德法指着林诺,怒火滔滔的说道:“像这种反社会人格,长大了就是十成十的恐1怖分子。”
“队长。”王警察无奈的说道:“我们是在调解的,不是来拱火的。”
安抚住周德法,王警察不爽的看向林超俊,“是你一回家就要抽皮带打人?”
“警察同志。”林超俊不满的说道:“我是他们老子,是他们爸,教育他们两下,打两下怎么了?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我打他们也是为了他们好啊。”
冯立鹃也说道:“是啊,警察同志,你说说,这天底下哪个当爸妈的被气狠了不打两下孩子?这天底下,除了自己爹妈看见自己孩子不对,会打他们教育他们,这外人谁会管他们?”
“你们还敢说?”
王警察指着林诺和林承身上的伤,“这叫教育?你们家教育是把孩子往死里打?”
林超俊避开了王警察质
问的眼神,“我那是看他们实在太不像话了,一时没收住手。”
“没收住手就可以把孩子往死里打?”
王警察提起这个就气得要死。
林超俊撇撇嘴,“现在不是我打他们,是他们打我。”
王警察:“那叫正当防卫。”
冯立鹃求助的看向周德法,“周警察,我们当父母的,是哪里没做好,那可以跟我们说啊,你看林诺那样子,处处要杀了我们,像是好好说话的样子吗?”
林诺抱着林承说:“警察叔叔,我错了,我们以后会注意的。”
一听这话,周德法就来气。
这是挑衅。
特么的就是挑衅。
她脸上哪有半点认错的态度?
她这么说分明就是想尽快把事情糊弄过去而已。
周德法一副被激怒的样子,王警察也很无奈,说是警察,他们能做的也有限。
那不然呢?
抓人吗?
抓谁啊?
林诺还是林超俊?
林诺才九岁,抓个毛啊。
林超俊是当爸的,现在还是被打的一方。
没办法,还是只能调解。
王警察对林超俊和冯立鹃说道:“你们两个是为人父母的,年纪大,应该懂事了。孩子虽然小也是有自尊的,你们现在对孩子要打要骂,孩子还小,没法反抗,等孩子长大了……”
说到这,王警察卡了。
别说孩子长大了。
孩子现在还没长大就已经开始反抗了。
王警察尴尬的咳嗽两声说道:“尊老爱幼,家和万事兴。你们是老,要爱护幼,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打人骂人,知道了吗?”
林超俊和冯立鹃嗯了两声。
王警察又对林诺说道:“现在你爸爸答应不打你们了,也知错了,你呢,年纪小但是比较成熟,就更应该懂点事,他是你爸爸,就算哪里没做对,也给了你一条命,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要总往心里去。你呢,好好读书,考一个好大学,争取将来出人头地,成为社会栋梁。”
林诺笑:“知道了。”
没必要和别人争论。
因为争论这件事情本身也很累,而且争论出一个结果也没有什么意义。
当外部救济没有作用的时候,人能靠的只有自己。
“行了,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问题在哪里了,来,每人写个保证书,在调解记录上签个字。”
林诺眨眼,“警察叔叔,我才九岁,刚上小学一年级,还不会写字。”
这就尴尬了。
王警察无奈,只能让林超俊和冯立鹃写,然后让林诺在调解书上盖手印。
做完这一切,王警察和周德法走了。
两个人坐在警车上,王警察给周德法点了一根烟,“队长,你干嘛老盯着人家小姑娘。”
“她不是小姑娘,是罪犯。”
周德法狠狠的洗了一口烟,“越小的罪犯越可怕,你没发现吗?她作恶起来丝毫没有精神负担,也丝毫不惧怕任何后果,这种人,长大了,就是最令人头疼的罪犯。”
“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
周德法呵了一声。
他抓捕过的最小的一个罪犯才十二岁。
十二岁的少年杀了他妈,偷走了他妈所有的钱,然后抛尸荒野。
那时候,他也是年轻,看着十二岁的少年,
先入为主,以为不是他,是遇到了抢劫,一下就走向了错误的调查方向。
就是这么一个错过。
一年后,十二岁的少年长到了十三,杀了同班的女老师,再度抛尸。
只是这一次少年没那么幸运,抛尸的时候他刚好路过,抓住了他。
少年交代了所有的犯罪。
可是他才十三啊,十三岁的少年杀人是没有办法判刑的。
后来少年被送往青少年收容中心,再然后改名换姓活得不知道多好。
再然后,十八岁,少年又回来了。
十八岁的少年,一直记恨当初他抓捕他的事情,特意回来了。
回来后的第一件事是抓了他小儿子,分尸放进了保温箱给他寄了回来。
一个天才罪犯,一个年龄这么小就敢杀人的人,他绝对不会只犯这一个案子。
就像那个少年,就像林诺。
如果不把她绳之以法,严密监督,她迟早会真的杀人。
这种人就不该有什么未成年保护法。
就该就事论事的判刑。
王警察有点不赞同周德法,说道:“那队长,你说,林诺和林承两个九岁的孩子,天天被自己爸妈毒打,都快活不下去了,不反击,他们能怎么办?”
“他们可以报警。”
“报了,队长,我们在调解。”
周德法恼羞成怒,“你说这话,还是一个警察吗?我问你,我们的职责是什么?寻找真相,你现在的意思是什么?放任一个罪犯犯罪,然后冤枉没有犯罪的人,让他去坐牢吗?”
“可是……”
“一码事是一码事,林超俊就算打了林诺,那是前一件事,现在,难道我们要因为他没做过的事,眼睁睁的看着他去坐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