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一个玉骸境的人傀,竟然杀不掉宋植,居然还自刎了。
而宋植则是沉默无言,孟鹤的故事他清楚了解,这是位偏执到极致,人生路寂寥且孤独的一人,但他那份为人族的大义之心确是纯粹,居然是以这种方式来结尾。
或许,就算他彻底清醒,最后也会选择以死谢罪吧...
就在二人对峙的时候,孟鹤那些散去的魔气飘在空中,竟然成漏斗状倾泻而下,目标直指宋植的天灵盖。
沈崇顿时眼睛一亮,心想莫非是古祖在亲自对付宋植。
可是很快他便失望了,甚至有些许绝望,因为宋植非但没有魔化的迹象,甚至刚才扶膝喘气的疲态都在肉眼可见的好转,那气势竟然又拔高了一截。
抬起头,宋植的脸色冷冽,一字一顿的咬牙说道:“该、轮、到、你、了、吧。”
沈崇见宋植提着剑杀气盎然,这个状态下的宋植甚至能与孟鹤相斗,断不是废了条腿行动不便的他能抗衡的。
只见沈崇手中魔灯一闪,身躯便已经跃迁到数十步外,宋植立刻起身追去,当时雪国的针叶林中沈崇便是用这一招带着孟鹤从姜探雪手里溜走,此刻不能再让他给跑了。
沈崇这时也顾不得能不能继续留任玉龙庄主了,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再不快点跑路,自己今夜就要栽在这儿,那么一切就结束了,自己现在还不能死...
就在沈崇即将窜出大院时,一股汹汹火浪从侧面轰然坠落,将他前行之路拦腰截断,砖面被劈开一道巨大的沟壑,升起了燃烧的火墙,连密集的雨点都被这金焰给蒸发开来,化为白雾。
沈崇脚下一顿,差点就被当场拍成火柴人,目光转而盯向一旁。
一道身影从院墙跃下,正是黑衫玉立,手持黑刀满脸血迹的朱吾世。
朱吾世落地后先看了眼追来的宋植和不远处的孟鹤尸首,又看向了身前的沈崇,咧嘴一笑将手中之物抛出。
三颗各异的人头滚落到沈崇的脚边,让沈崇吞了口唾沫,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世日候果然名不虚传,初入二品便能以一敌三,毫发无损,这太上神焱真的如传说中那般邪乎?”
宋植也看到了这一幕,心里对朱吾世的战力又有了判断,毕竟这家伙可是化神境便能与二品的老道士正面周旋,如今他迈入二品,实力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朱吾世此刻握刀的手也在滴落血迹,虽然表面云淡风轻,但应该也收了一些伤。
朱吾世微微扬起了下巴,说道:“原来是你。”
接着他看向宋植,皱眉问道:“无妨?”
宋植点了点头,吸收了孟鹤的魔气后自己的实力略微提升了少许,最关键的是体能也有所恢复,否则以化神境的凡人躯,经历两番苦战体力早已经枯竭了。
确认宋植无碍,朱吾世这才又看向孟鹤,再没有半句废话,抽出黑刀就化作金红残影冲了上去,瞳孔在空中留下一道金线,惊得沈崇下意识抬起了手,仿佛是一头雄狮向他猛扑而来。
这股压力,真的是初入二品的人能有的么?
“恩?”
只是还没等朱吾世走入沈崇二十步内,就突然感觉一阵恶心和乏力,脑海中突然多出了很多的声音,有自己父亲的训斥,也有自己胞弟的咒骂,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他不禁分心了。
感到不对的朱吾世止住了脚步,但手里的攻势却不忍断送,一道金色焰浪代替自己的黑刀挥了过去,若击中必然能重创甚至秒杀现在的沈崇。
这是这股刀气在抵达沈崇五步远时突然消失无踪,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吞噬了一般,沈崇见状才松了口气。
“妈的,差点忘了这可是连裂狩都破不开的囚笼,就凭你也想杀我?”沈崇似有感应,向漆黑的天空望去,突然开口叫嚣道。
不过同时他又看了眼宋植,依然不明白为何这家伙能无视魔灯的蛊惑,甚至对于他的攻击魔灯也仿佛熟视无睹?
宋植将朱吾世从背后抱住向后拖出,直到离开沈崇一定距离后朱吾世才恢复了正常,对着宋植微微颔首后,皱眉说道:
“难怪临行前司卿大人特地嘱咐,这灯有蛊惑人心之效,对实力越强的人效果越深。”
“看来吾的心杂念太多,只是二十步便难以近身,若要站下他的头颅....”
朱吾世看着就在不远处的沈崇面色沉凝,莫非好不容易抓到的凶犯就在眼前,却要放任其逃之夭夭。
“没事侯爷,我来就好。”宋植突然开口道。
“你?”朱吾世诧异的看了眼宋植,又看了看沈崇似乎断裂过的右腿,仿佛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道:
“有道理,你的实力低微,心思单纯如无墨之纸,或许收到的蛊惑会小很多。”
“没想到,居然最后得靠你,唉。”
宋植:“...”
我特么怎么突然就不想费这个力了呢?
心里虽然不甚开心,但宋植还是提剑走了上去,却发现沈崇并没有再继续跑的意思,而是静默原地露出若有若无的笑。
恩?是错觉么,怎么感觉这人又装起来了?
“唔,你先别妄动。”妖狐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提醒宋植暂且不急。
“唉,还是被古祖那老家伙给注意到了么...快带上你那面纱。”妖狐接着说道,语气没了慵懒而是认真的淡然。
宋植闻言赶忙收剑戴上了面纱,惹得身后的朱吾世眯眼莫名,这时候突然戴面纱有什么讲究么,莫非是担心沈崇魔气会传染?
不过很快,二人便被一阵异常的声音吸引,同时抬头望向天空。
昏暗的天空中除了淡淡虚影的雨线,看不清任何东西,但他们却能听到一阵扑通的声音,这声音透过雨幕而来,似乎是什么庞然大物在振翅。
咔!
一道闪电乍响,天空顿时亮如白昼,而二人也终于看清了声音的来源,竟然是头体型巨大的红翎神雕,这头雕生有八翅,从乌云中俯身而下,光是看着它的身躯便让人心生无力,仿佛是从地狱飞出的神鸟。
“蔽日之兆...八翼魔雕。”朱吾世轻叹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了无奈的弧度。
“兆妖?”
宋植人懵了,小孩子的游戏闹一闹,你怎么就喊家长了。
八翼魔雕从天而降,落在玉龙山庄的一座宝顶之上,它整个身躯甚至比这座阁楼还要巨大,却轻盈的像是一片羽毛,没有踩碎一片瓦砾。
它看了一圈后,缓缓张开了鸟喙,居然口吐人言:
“啊....我闻到了,妖圣的气息,是你么,当时云雾山的小女孩?”
它的声音缥缈嘶哑,前一个字还是洪亮的男声,下一句话便如佝偻的老妇,听的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宋植不敢接话,这头魔雕仅仅是站在高处俯瞰,但那眼神却仿佛在说:“敢动我就杀了你。”
十二兆妖,传闻只有‘狩’级才能对付的存在。
这头兆妖更是妖界的法外狂徒,可谓无法无天到了极致,就爱和人族强者正面作对,可以说整片江南就是笼罩在它的淫威之下。
没想到,沈崇居然和兆妖都有联系,不过想想也是,毕竟是古祖的一条重要的狗。
“有什么事待会再说,先杀了他们吧!?”沈崇见魔雕离得那么远,不仅有些着急,迟则生变的道理他不会不懂。
魔雕只是冷冷的看了它一眼,八只翅膀刹那间全部展开,掀起的风浪瞬间将玉龙山庄上空的雨水全部震荡粉碎,山庄内刹时间针落可闻。
“本座只是来救你,不是来替你送死的。”
它的话音刚落,便骤然发出一声刺耳啼鸣,音波从它的鸟喙中发出,竟然化为实质袭来,沿途的建筑触之即化为飞灰,带着死亡和毁灭。
朱吾世将宋植向后一扒拉,一步踏出怒喝一声,就要挥刀搏命。
就在这时,一条不知从哪来的胳膊挽上了他的脖子,朱吾世心头一惊猛然回头望去,入眼是一张靓丽清冷的面容,她束着高高的马尾,嘴角似笑非笑。
魏安然一手一个揽住朱宋二人,偏头对着朱吾世嘴角一勾,用奇怪的口吻揶揄道:
“哎哟,我都好感动哦。”
宋植大喜过望眼泪都快稀了出来,来人竟然是宗主,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晚一步自己就直接当场飞升了。
“这里你们可以解决吧?”魏安然抬头看着袭来的音波,突然问道。
宋植赶忙点了点头,魏安然这才从他们的脖子上抽回自己的手,缓缓放在了自己的青色剑柄上。
咔!
青霞剑出鞘,一道剑影从她的剑鞘中浮现,天空上的乌云仿佛都被这股光芒给刺的支离破碎,一道犹如万千丝线组成的青色剑气迎空向上,毁天灭地的音波与之相冲,瞬间被击散成淡淡的流风。
而这些剑气却毫发无损,在空中再次凝结为一,如小溪汇聚成奔流的江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洞穿了八翼魔雕的一副翅膀,在它震耳欲聋的嚎叫声中没入苍穹....
雷声轰隆不断,大雨再次坠入人间。
拔剑出鞘入夜,靓绝风华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