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朝廷从未公开确认过,江畋作为应劫而生的谪仙人/觉醒剑仙的身份;但架不住有人籍此做文章,隐射他乃灾厄的化身。这也是裴氏府上,通过阿姐(蕙香)昨夜报平安时,所转达的内情之一。
就算是相对最弱的枝干,通海公室也直接领有一个产出富庶、户口稠密的夷州大岛,和东海到黄海沿岸的群岛;同时,还负责管领远洋新洲之地的拓荒诸侯们,及日常往来中土的藩贡、通商事务。
因此这“无地藩主”本家,虽然没有任何名义上的领地产出,却掌握几乎天下三分之一的岁入;以及大量直接或是间接的相关权益。从某种意义上说,宗藩院和藩务院的二元体制,也是为之服务。
故而,当初扶政五朝六帝的尧舜太后,也是以联姻笼络等诸多手段,确保京兆本家保持了一个相对中立的立场;这才抽出手来压制和分化瓦解,同出梁公一手缔造的龙武系,影响极大的扶政三家。
乃至直接在街头小抄上,产生和流传起一种说法;乃是当今朝堂上奸佞横行,多有倒行逆施之举;这才扰乱了天地阴阳五行的平衡,导致天降灾劫、异变横生。所以,出兵剿灭只是扬汤止沸云云。
而之所以不是全部,因为还有一些历代天子,所陆续册封就藩的血亲皇族、宗室成员;虽在诸侯外藩中虽然只占极少数,但同样绕不开“无地藩主”本家;只是可以以祭祖为名,直接奉献宗正寺。
虽然,还只是一些长安市井街头的非论,但却始终查禁不绝,反而愈演愈烈之势;显然有人在其中籍此预先造势,别有图谋了。甚至就在江畋离京的这半年多;已然有人乘机将攻吁的矛头对准他。
“好!回头,你就传讯给他,”江畋闻言却想起了,昔日主动上门联系并暗中示好,前武德司亲事官章俞,那张看似沉厚朴实的面容;不由点头道:“除了一笔行动费,再给他一个外行的挂名。”
而作为国家重要“定海神针”,海内诸侯的共主和领头人;历代与皇室通婚不绝,却立场超脱于朝堂纷争的京兆本家,却很可能因此被削弱;再加上天象之变后,一直有人在鼓吹这是上天的警示。
想到这里,江畋不由有些不爽,停下了批注公文的毫笔;显然这些见不得光的牛鬼蛇神,也就在自己不在京城的时候,才敢冒出来蹦跶一阵子。然而一个温暖的娇躯,紧密无间贴住他僵直的肩膀。
相比之下,留在京师的“无地藩主”京兆本家,受到的影响最大。因为,按照当初梁公退养离京前,令诸子在洛都紫微城的明堂内,对大唐天子盟誓九州鼎前;天家垂拱华夏,梁氏代牧海内屏藩。
自此,令狐小慕却在心中暗自吁了一口气;事实上,这位义父在主动退休之后没多久;就因为那几位姬妾闹的家宅不宁不得不躲了出来。账簿钱箱钥匙不在手里,又没了差事,所以过得有些潦倒。
世上绝大多数人的命数,也不过是只能被迫随波逐流的飘萍、柳絮而已。作为诸多异常事态的亲历和见证者,她可谓最有体会了。想到这些,令狐小慕看着近在咫尺的江畋,不由的身心热流涌现;
却是想起了那场奇特的梦境中,被摆布成常人难以想象的模样共效于飞。然而下一刻,她轻咬着淡色的唇儿,向着一直环臂蜷缩在船舱另一端;恨不得将自己藏在视野盲角里的剑姬芳怡,吃笑道:
“芳娘,你躲那么远作甚,都是一榻同好的干系,还不过来侍奉?难道要让官长在夜里专宠你一回么?”听到这话,原本还满脸清冷默然的剑姬芳怡,像被戳破矜持一般,顿露出慌乱羞红的颜色。
“你还真是个木美人,只可惜了这一身天生的绝好皮囊了。”然而在片刻之后,令狐小慕与她贴身相拥又唇舌相依着,又忍不禁叹息道:“不过,也许官长,就喜欢你这个呆呆无措的模样呢?”
而在旁欣赏这相濡与沫一幕的江畋,却也不由闻言笑了起来。他实在很喜欢令狐小慕这种,略带功利和恰到好处的心机,又知趣得体的情态;无论是作为部下还是枕边人,都让人很是舒服受用。
然而,就在舱内春潮滚滚卷地来,摇橹不绝的乌蓬大船,却突然一震停了下来。随后,在舱外的通报声中,已经到了这条水路行程的终点——长塘湖畔的长塘镇,远处就是低矮苍翠的隐约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