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霞寺依山而建,建筑精美绝伦,雾霭缭绕之下,一派佛家宁静祥和景象。
正值四月,草木生长,郁郁葱葱,其间桃花怒放,惹人注目。
太子出了车厢改策马而行,指着卧霞寺笑道:“住持多次前去东宫讲经说法,说的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可惜孤天生不喜佛法,听来听去,犹如在听接连不断的屁声。”
他身侧只有沈鲤,少年郎道:“佛家大道理一套接一套,好似是在讲苦渡彼岸之法,依小弟看,满嘴的慈悲为怀,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嗯,贤弟说的在理。卧霞寺中有僧人修习欢喜佛法,对外宣称此亦是成佛妙法,引得四周妇人夜间如黄鼠狼偷上卧霞寺。这件事当时闹的挺大,父皇亲自下旨废除欢喜佛法,贬斥为旁门左道。”
沈鲤于客栈得到的信中提及朱慕蓉,就是修的偏门佛法,偏门佛法里,欢喜法占了很大的篇幅。
“卧霞寺如此高门大寺,竟然纵容僧众修欢喜法,连我都明白,欢喜法虽有些微好处,但弊端无穷,说是魔道也不为过。”
太子道:“哼,大吴万里河山,被这群蚂蟥苍蝇吸血,孤委实生气。”
少年郎没接这句,同样骑马,和太子并辔而行。
来到这卧霞寺山门前,补充的甲士也到了,现今共有五百盔甲精良的锐士,听太子称呼他们为龙武军,而张润所率领的甲士,似乎一样是龙武军,看来,南吴内部的错综复杂,着实超乎想象。
也就在这几天,刑部侍郎张端串谋北隋事迹败露,满门抄斩,牵连的人士多达百人。
太子心生感慨,叹息道:“天下不太平,等卧霞寺事了,贤弟行走江湖千万当心,即便剑阁山的副山长赠予你凋朱颜,亦须谨慎,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沈鲤拱手道:“小弟谨记大哥嘱托。”
“你瞧,卧霞寺消息灵通,早就安排好人员等着迎接我们了。”太子冷笑道,杀气止不住的往外冒。
沈鲤原想说,或许卧霞寺令人驻扎在此,苦候一行人,只是瞥了眼迎接僧众的行头就将言语咽回肚子里去了。
老僧纤尘不染,脸上半点疲惫也无,意志高昂。
余下的僧众,兴奋交加,一方面是卧霞寺举办的佛诞盛会,贵宾如雨,另一方面,当朝太子代替至尊前来,给足了面子,经此一遭,卧霞寺比之其他大寺,便高上一头。
就算是佛诞盛会召开在即,沈鲤观察属于卧霞寺的田地,仿佛蚂蚁散布于大地上的农人,仍旧辛苦耕耘,所谓的佛诞盛会,和他们一分钱关系都没有。
看见太子仪仗,老僧脸上肉眼可见表现的谄媚。
“恭临殿下大驾,卧霞寺蓬荜生辉。”
老僧携僧众大礼参拜。
沈鲤拽着缰绳,离开太子身边,让太子一人受此大礼。
表面功夫还是需要做一下的,太子轻轻抬了下手:“平身吧,赶了几天路,浑身不得劲,安排一下,让孤的人好好休息休息。”
“一切都准备妥当,请殿下往这边走。”
老僧为众人引路,并未领着去卧霞寺,而是去了山下别院。
别院雅致清静,老僧笑道:“殿下,此院子是为您准备的,您的臣属在另外一个地方。”
太子只是点点头,下了马,招手让唐凤仙跟上来,走了没几步,见沈鲤不动,“你也来。”
沈鲤把缰绳交给一甲士,快步追上太子,进了别院。
老僧深深看了眼沈鲤的背影,若有所思。
院子内部别有洞天,假山精美、拱桥细致。
环视一圈,太子冷冷道:“卧霞寺当真有钱有门路,这院子明明是按照太子府内院样式建造的。”
听闻这话,饶是见惯了腥风血雨的沈鲤都不禁大吃一惊。
其他的事,例如太子的饮食习惯,卧霞寺了如指掌还好说,但连太子府内院也知晓,甚至短时间内复刻一座,问题就经不住深思了。
搁在北隋,高低给你按一个居心不轨的罪名。
唐凤仙站于拱桥,扫了眼清澈无比的池水,未几,说道:“殿下,就连您养在府中的鱼儿,他们也找了相同的。”
太子有些不相信,亲自查看一番,摇着头气道:“这群秃驴真该死。”
小池内的鱼儿皆是近来兴起的花锦鲤,共有一十八条,条条肥的如同小猪仔。
他转身指着沈鲤:“等你成长到一品大剑仙的时候,能不能灭佛?”
“大哥,小弟体内暗疾未愈,即便现今答应,也不知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少年郎揖道。
太子阴晴不定,哼了声,独自走进大厅。
马上,听他怒吼一声放肆。
旋即两个极其匠心独具的茶碗丢了出来,碗摔得四分五裂,一如太子此时此刻直冲云霄的火气。
他跨出门,眼看着是要寻卧霞寺问罪,唐凤仙急忙抓着臂膀,哀求道:“殿下,卧霞寺根基深厚,至尊亦对其信赖有加!殿下是储君,现在贸然问罪,卧霞寺不仅不会罪有应得,您反倒会招惹至尊的不满。”
唐凤仙几句话,强行令太子抑制熊熊燃烧的怒火。
他看向沈鲤:“就算是为兄喜欢使用的茶碗,他们竟然同样一清二楚!莫非,为兄这个大吴储君,在卧霞寺眼中,毫无秘密可言吗?!”
沈鲤知道南吴又被称为佛国,实在没有料到,佛家在南吴手眼通天至如此地步。
“大哥,您消消火,千万别被怒火影响了思绪。您是代替至尊参加佛诞盛会的,一言一行看在他人眼里都会存在特殊意味。”
经过唐凤仙与沈鲤两人劝导,太子长呼一口气:“你们说的不错,我不该动怒的,那样,亲者痛仇者快。时间在我一旁,待我登上宝位,必定令卧霞寺上下吃不了兜着走。”
要说何事最使人头皮发麻,一定是将来的吴主还未登基,就已发誓除掉你了。
为举世瞩目的佛诞盛会忙的团团转的卧霞寺,恐怕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今日的兴盛,已然埋下明日衰落的祸根。
“走吧,进屋喝茶。”
只有进了大厅,唐凤仙才深切明白太子这般压不住的怒火从何而来,房间里的桩桩件件,皆与太子府内一模一样。
换而言之,卧霞寺不知是明目张胆的胆大妄为,还是愚蠢至极毫无救药了,居然重新建造了一座太子府。
太子和沈鲤坐定。
唐凤仙为两人泡茶。
少年郎听太子说道:“佛诞盛会的彩头香露丸,对你来说,取之轻而易举。等盛会拉开,卧霞寺便以武会友,你上去将那些人一一击败就行。为兄提前打听过了,最厉害的一人,不过是四品金刚境的罗汉。”
似乎想起一事,他朝唐凤仙说道:“你去告诉住持,就说有人为了保护孤受伤了,命他多取一些卧霞寺的疗伤圣药。”
“遵命!”
太子随即说道:“佛诞盛会不日召开,你回房间好生休息吧,等唐凤仙取来了疗伤丹药,为兄让她给你送过去。”
还能怎么说呢,有这么一个好大哥,沈鲤唯有拜了又拜。
走出客厅前,眼睛余光留意了下太子,发现他一副宰人的神色。
少年郎暗叹卧霞寺好日子过久了,不懂得韬光养晦,这下好了,太子上位,必然想方设法的打击卧霞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