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并不长久。
只一下便松开了她。
宣王收回手,身上的戾意和煞气便又收得干干净净,恢复了冷静的姿态。
薛清茵呆了下,心道我仿佛像个镇定剂。
亲一下就能好啦?
宣王转过身,这才对上青珪军众人的视线。
他们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对方,气氛凝滞。
这时候薛清茵出声道:“都愣着作什么?坐啊。我一夜没睡,又困又饿。”
她说着便也转了个身,挨着土坡就坐了下来。
腰间悬挂的香囊和虎符轻轻晃动,牵动住了青珪军的视线。
宣王手下的人也被牵动了目光,不过并非是因她腰间悬挂的东西。
他们瞧着堂堂宣王妃,却与那土堆为邻。
实在显得有些弱小可怜又无助,更像行乞的了。
王妃当真是吃了不少的苦!
他们心道。
此时宣王却走过去与薛清茵一并坐了下来。
天潢贵胄尚且如此,其余人自然也个个跟着落了座。
凝滞的气氛顿时得到了大大的缓和。
“再盛一碗吧。”青珪军中有人低低出声道。
他的声音听来没什么情绪,有种经受磋磨后的平静。
如果不是他们个个穿得还像模像样。那都要令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带着王妃一块儿行乞去了。
亲卫们按下心头的古怪感觉,站起身。
云朵却更快地走过去捡起了碗,用架在火上的沸水涮了涮,然后才又从另一口锅中盛了一碗汤,小心翼翼地捧给了薛清茵。
“孟族人?”亲卫盯着她脱口而出。
薛清茵还是一样的说辞:“唔,我的丫鬟。”
亲卫愣愣点头:“原来如此。”王妃上敌营买了两个丫鬟?
听来怪怪的。
薛清茵很快从云朵手中接过了碗。
宣王侧目,盯住那碗中的东西仔细瞧了瞧……说是汤,其实不过是些肉糜、草根混作一处,便煮成了这样一锅。
宣王眉心一拧:“便吃这个?”
薛清茵高高捧着碗,遮住了她半张脸,便愈显得脸小了。
她可怜巴巴地道:“我饿呀。”
不远处的亲卫一捶大腿:“实在失策,属下几个都忘了带些干粮在身上。”
薛清茵更可怜地道:“干粮我更吃不下去了。”
亲卫一想也是,忙道:“那咱们早些回城便好了。”
薛清茵一边问:“回哪里?”一边捧起碗,喝了一口。
亲卫道:“梓城。”
薛清茵这厢皱了皱鼻子。
啊呸呸。
什么东西。
除了盐味儿,便尽是些肉腥气和草木的涩意。
但她憋住了没吐。
一边还磨磨蹭蹭地悄悄抬眼,去窥宣王的脸色。
宣王却紧盯着她,正撞上她的目光。
薛清茵一下便又垂下了眼,继续埋首碗中。
宣王:“……”
他心下既好气又好笑。
连这玩意儿都能吃得下去,才更显得她可怜。
宣王岂能猜不透她的心思?
无非便是给他瞧,我已经这样苦,这样可怜啦,你怎么还能同我生气?
薛清茵这一口汤,也不知分了多少次,才慢慢地往下咽了一点点。
她都快含不住要吐了。
她实在忍不住,又悄悄地转了转头,再去窥宣王的脸色……他今日怎么这样稳得住?
就这一次目光再相接的时候,宣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端走了她手里的碗:“……吐出来,别喝了。”
薛清茵:“唔唔,呜呜。”
她还试图再坚持坚持。
宣王:“……”
他抬手屈指,戳了下薛清茵鼓起的脸颊。
薛清茵一下就憋不住了,“哇”一声全吐掉了。
还差点发出呕吐的声音。
宣王眉头紧皱,翻了翻随身带的香囊,从中抽出了一张帕子。
但那帕子一半都浸了血。
这在战场上到底是无可避免。
薛清茵倒是不怎么在意。
她真的快吐了。
她揪住干净的那一半就匆匆擦了擦嘴。
宣王怔了下……心下倒是真的又泛起了细细密密的心疼。
阿卓伶俐地又给倒了碗清水,只是走近的时候也不敢多看宣王,递给薛清茵就跑了。
薛清茵干脆也不装了,咕咚咕咚漱起了口。
半晌,她放下碗,实在憋不住对青珪军一行人道:“你们怎么活下来的?”
青珪军不服气,沉声道:“走到哪里便吃当地的食物,入乡随俗,有何不可。”
薛清茵耷拉着眉眼,有气无力地道:“如你们这般,每日吃这样难以下咽之物,人生了无乐趣,难怪个个都像是刚从坟墓里走出来的怨气冲天……”
青珪军:“……”
他们想说我们救了你。
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他们不知道她为何身上带着虎符……
薛清茵轻轻吐了口气,语气轻快了些道:“从今往后,你们便也过些欢愉日子吧。”
青珪军众人愣了片刻。
越发拿不准她的身份了。
“我真的很饿,……还是早些回梓城再说话吧。”薛清茵说着,摸了摸腰间的虎符,“你们也一同过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