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北风凛冽,银灰色的云块在天空中奔腾驰骋,寒流滚滚,正酝酿着一场大雪。
镇北侯府西边最深处的小院子落显得颇为萧条,往日里也鲜少有人涉足。
说是小院,其实不过是三两间小屋,连窗户都是破破烂烂的,许是太过于偏僻和破败,周围也未有房舍相邻。
屋子的墙上四处映着年迈的裂痕,被雨雪湿润后更是留下斑驳的痕迹,单看着,论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京城权贵镇北侯府的院子。
朝离脸色惨白,长发肆意披散垂下,仅着里衣躺在塌上,身上盖着一床单薄且有补丁被子。
她目光平视前方,却毫无焦距,手中虚虚地捏着一张白色绢帕。
“嘎!”
房门被打开,青衣步履急切地提了一桶几乎不怎么冒烟的热水踏进,她转身后立刻单手关闭房门。
然而,寒风无情,依旧还是从门口灌入。
朝离右手抬起,绢帕掩唇剧烈地咳嗽起来,原本面无人色那张巴掌大的双颊泛起微红。
青衣重重放下手中的木桶,连水洒出来也弄湿鞋袜也不在意。
其实这桶热水是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的,尽管此刻那水热度已经所剩无几,但她也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带回来。
此时此刻,她却不心疼那桶水,而是担心床榻的人人。
“小姐,怎地又咳嗽了?”
青衣满脸心疼地替朝离顺气,心疼得咬唇,眼泪包含在眼中不敢落下,也是这半年来她才重新唤了小姐,不再是世子妃。
朝离咳嗽了好半晌才缓和过来,她轻轻拿下唇边的绢帕放入被子里,对青衣露出淡淡地笑容。
“青衣,我无事。”
听到这话,青衣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怎会没事?小姐素来身子骨弱,这都已经折腾半年,还是不见好,反而.对了,热水,奴婢打了热水回来,小姐可以泡泡脚。那群狗眼看人低的混账,要点热水还推三阻四,让小姐久等。”青衣顿了顿,抬袖擦去眼泪,犹犹豫豫地继续开口,“小姐,不如好好同世子说说,世子他.”
朝离嘴角再次勾起一抹弧度,眉宇间满是温和,却打断了青衣未说完的话。
“傻丫头,我想吃荷花酥。”
青衣没说出来,朝离却清楚她想说什么,无非就是对那人服个软,大事化小,一切回到以前。
可惜,已经回不去了。
青衣满脸欣喜,“小姐等等,奴婢马上就给去给小姐做。”
话落,青衣起身。
相比较于刚才打好已经基本凉了的热水,还是朝离有胃口比较重要。
这半年来,朝离从未有过一次主动说想吃东西。
因此,青衣开心地奔向厨房。
然而青衣并未察觉到,方才朝离同她说话之时,她放在内侧的左手狠狠地掐住大腿,手背上已经青筋冒起。
待青衣走后,朝离拿出被子里的右手,摊开掌心的绢帕。
那一方叠得整齐的绢帕中间,有一片刺目的鲜红,边角绣上的合欢花也因那抹艳色显得越发娇艳。
朝离掀开被子,披上外衣,缓缓走到门口,推开房门。
岁暮天寒,风雪俱来,周围一色尽白。
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会是个丰收之年,但她应是等不到了。
此时并未有过多的积雪,朝离佝偻着身子缓缓走出,一步一个浅淡的脚印。
似是察觉刺骨的冷意侵袭,她咳嗽了几声。
这一次,她没有再掩唇,任由喉间的红色喷薄而出,在雪地和衣衫上绽放零星的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