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这几天,胤禛一直躲在家里。
他谁也不见,哪儿也不去,就窝在书房里。发呆。
偶尔,他会把高无庸找来,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而且那些问题全都是人尽皆知的,就好像,他突然忘记了很多事情。
太子如今还没被废,最近发觉胤禛突然不露面了,还以为他病得很重,于是亲自跑雍王府来看望胤禛。
对谈没有超过半小时,就索然无味的结束了,胤禛什么都不想说,他已经应付不下去了,太子依然是那么骄横自大,虽说是过来慰问病情的,但言语里更多的意思是“如今是关键时刻!你可不能放弃我!你可得挺住,继续帮着我干!”
这种意思传达出来,胤禛愈发心灰意冷,虽然他也不是死心塌地的忠于太子,但过去这么些年,他为太子做事也可算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了,而且从不贪功。
没想到,此人确实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胤禛自然没把这层意思表露出来,只搪塞说自己最近身上乏力,说不了太久的话。
太子没辙,只得告辞离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胤禛心想,明年九月你就得被废了,你竟然迟钝到现在都还察觉不了。
府里暗暗流传说胤禛被胤祥给传染了,兄弟俩被“小人”作祟,都得病了。
胤禛听见了这流言,他没有放在心上。他也知道高无庸嘴里说的“小人”是指谁——就是八爷党。
三个八爷党似乎还没回来,上次高无庸说起胤祥的事情,很明显八阿哥九阿哥是站在敌对立场的。
如果是真正的八阿哥他们,一定会对胤祥出手相助,也会早早向他亮明身份。
胤禛现在,把周围的人都当成假的了,他心里认定,只有一同流落在时空里的他们五个,才是“真的”。
但是,成天窝在家里总不成样子。不管怎样他得去上朝。就算称病,也不能一直病下去,而且他根本没喝药,请来的太医也什么毛病都看不出来。时间长了,传到康熙耳朵里就不好了。
想到此,胤禛只得强打起精神,收拾奏章准备上朝。
公务上,一切都是他熟知的内容。刚刚到达现代社会。他就把所有的史料找来看过了,本身是接续前面的人生,逻辑合理,不难弄懂。又是切身相关的事,后面这二十几年的生活,他早就了如指掌。
那天早上,他换了朝服,按照原先的模式,去紫禁城上朝。
整个节奏没什么错误,本来就是他熟悉的那一套。只是胤禛一路都很沉默,不和任何人打招呼,人家和他打招呼,他也不理,弄得官员们更加怕他。
都是些三百年前的木乃伊,胤禛突然想,胤祥说得一点没错。
等到了宫里,远远的,胤禛就看见前面走着九阿哥他们!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
会不会是他们回来了?!
他这么想着。也顾不得周围都是官僚,竟放声叫道:“老九!老十!”
前面的两个人,诧异着停下来,转头望着他。
胤禛快步奔到跟前。再一看那俩的表情,他这颗满怀希望的心,就噗通一下沉到海底了!
只见九阿哥眼神冷冷地盯着他,十阿哥更是挑衅似的笑起来。
“嘿,这可稀罕,四哥怎么今儿个主动找咱哥俩说话?”他语气不善地笑道。“四哥没睡醒?”
胤禛忍了忍,才道:“我是想问,老八今儿个怎么没来?”
九阿哥和十阿哥互相看了一眼,九阿哥笑笑:“八哥最近身子不好,得了圣上恩准,在家养病呢。四哥,原来您这么惦记八哥呀?”
他这话阴阳怪气的,听着就不怀好意。周围官员的表情全都变了,包括太子,一脸不悦瞧着胤禛,那意思是你疯了?你怎么往八爷党那儿凑?
胤禛只觉得胸口发冷,这不是他认识的九阿哥和十阿哥,这是原先的那俩!
当下,他也没法多说,只得道:“过几天我去看看他。”
“四哥您这番好意,做兄弟的就心领了。”十阿哥嘲讽道,“八哥那儿呢,您就甭去了,免得八哥见了您,病得更重!”
周围官员有人嗤嗤低笑。
九阿哥和十阿哥冷笑了一声,看也不看他,竟自扬长而去。
留下胤禛一个人,站在原地,宽广的大殿跟前,烈烈艳阳之下,他的心竟如浸在冰凌之中。
他从来没感觉如此孤独!
唯一知道真相的胤祥又被圈禁,不见天日,而他,独自面对这一大群陌生人,竟连一个真正懂他的人,都没有。
下了朝,回到王府,胤禛难过得饭都吃不下。
为什么俞谨只把他和胤祥送回来?为什么他留下了那三个!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个该千刀万剐的混蛋!
受的打击太大,胤禛再度闭门谢客,就算太子派人过来看望,他也不见。
他已经不怕得罪太子了,他如今对争名逐利一点兴趣都没有了,生活对他而言,乏味得像一张看了很多遍的旧报纸,他连犄角旮旯的广告栏都背熟了,只痛恨不能早点儿打铃下班。
胤禛觉得,自己像被裹在了劣质蔬菜沙拉里:惨淡,腻味,酸涩不堪。
突然那日,有下人报说,九阿哥和十阿哥求见。
胤禛也没精神,只淡淡道:“没说有什么事?”
“回王爷,没有。”
他想了想,只得换了身衣服,出来见客人。
到了前厅,一见他出来,九阿哥和十阿哥都从椅子里站起身来。
他们穿的都是家常锦袍,两个人的表情,像是有点狐疑。
胤禛也没怎么看他们,他心里认定了这两个是陌生人,所以只随意指了指:“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