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脸色阴森:“够了!韦氏,你很会狡辩,可你要知道,朕不是巧舌如簧就能骗过的!这布偶是你做的,是你私下传递给八阿哥的,是被太子给搜检到的,对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茱莉亚平了平气息,这才一字一顿道:“万岁爷,这布偶是奴婢做的,原本答应了万岁爷,不再做这种古怪玩意儿,结果背着万岁爷又把它做好了,这是奴婢的错,奴婢食言了,甘愿受罚。但这东西不是诅咒之物,恰恰相反,这东西是八阿哥心爱之物,是因为……因为八阿哥最近丧母,心绪不宁,奴婢为了安慰他,这才给他做了这个东西。”
八阿哥在一边听着,只觉内心又悲哀,又温暖,一时双眼竟有些发潮。
康熙盯着茱莉亚,半晌,才道:“可是,为何这个东西如此丑陋狰狞……”
茱莉亚苦笑了一下:“万岁爷明鉴,有些东西在您眼里丑陋狰狞,但是在别人眼里,却是心爱之物,这一点难道您无法理解么?奴婢在来京的路上,曾见过一个小乞丐,将一条长满了癞疮的狗抱在怀里,那狗瘦得像一张纸,身上脏得不忍目睹,臭得让人忍不住捂鼻子。旁人都叫那孩子把那条狗扔掉,说,太脏了!会得病的!可那孩子就是不肯放手,反而还将好容易讨来的馒头,给那条狗吃——万岁爷,人和人的想法,岂能完全一样?喜怒哀乐,乃至怨憎惊恐,每个人都有一份,谁又比谁的更应该?贵妇人抱着雪白的狮子狗,爱如珍宝;小乞丐抱着满是癞疮的病狗,视若心肝,难道只有前者是正当的,后者就是不应该的吗?”
她这样一番话,辞情恳切,康熙一时,竟被她说得动容。
太子在一旁,看出康熙心生动摇,他暗叫糟糕,好容易今天找到了老八的痛脚,还没怎么揍呢,老爷子就想松口放人,这怎么行!
他心里一急,就上前道:“皇阿玛,这女子不知哪里学来的诡辩之术,您万万不可被她给说服了!皇阿玛请想,若此事发生在别的宫人身上,难道皇阿玛还会允许她如此狡辩么!皇阿玛若是放任了她,那往后,宫中其他人等,还要不要遵守规矩呢?”
太子这么一说,康熙立时回过神来。
他心想,太子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虽然这女人语气非常真诚,怎么看都不像是伪装出来的,但就这么相信她,然后完全不给予惩罚,那也是不行的。
想及此,康熙心里有了盘算,重要的是平衡势力,此事,既不能依从太子,也不能过于惩罚八阿哥。
于是他淡淡道:“那么,这样吧。”
康熙看着八阿哥:“这东西看上去,只是个丑陋的玩偶,既没写生辰八字,也没抹狗血,更没有针刺诅咒。既然如此,朕就不再追究它是什么了。这玩意儿即刻焚掉,从此不准再提,至于韦氏,私下违抗朕令,念在初犯,罚没三个月的月钱!”
既然是康熙做出的裁决,太子也无话可说。
茱莉亚不由黯然神伤,刚上岗才多久?一个季度的薪水都没了。
她的人生,连在清朝当实习生都这么凄惨。
但钱是小事,她侧过脸,看看八阿哥,不由担心起来:八阿哥的脸色青得吓人,想必是无法容忍小丑被烧掉这种处罚。虽然他没出声,但是人人都看得出他脸上写满的三个字:“我不服!”
不多时,两个太监就在殿外燃起一个小小的火盆。
康熙盯着八阿哥:“老八,把那玩意儿扔到火盆里去!”
然而,八阿哥不动。
康熙皱了皱眉:“八阿哥,听见朕的话没有!叫你把那玩意儿扔到火盆里去!”
太子在一旁冷笑:“看,皇阿玛,八弟他还舍不得呢!”
康熙的脸色更沉:“李德全!把这布偶扔进火盆!”
李德全只得走到八阿哥面前,弯腰想捡起那小丑布偶,谁想八阿哥竟一把抓住了那个布偶!
俩人一时间争执不下。
李德全额头渗出汗来,想拽又拽不出来,他焦急地小声劝道:“八爷……”
好半天,八阿哥终于一根根松开手指,眼睁睁看着李德全拿着那布偶,走向火盆。
噗通一声,小丑掉进火盆里,火舌忽地燃上来,一点点吞噬了它。
八阿哥怔怔望着火盆里,那个燃烧着的小丑布偶,他好似魔怔了一般,眼神恍惚不定。
茱莉亚心里难过得好像刀绞,她却只能小声哀求:“八爷,来日方长啊!”
八阿哥被她这四个字一提醒,终于抬起头来。
他忽然凄然一笑,呢喃道:“茱莉亚,这儿就是阿卡姆精神病院,对不对?”
茱莉亚一怔!
“……小丑永远都逃不出去了,他就得死在这儿,是么?”
茱莉亚心中一酸,她差点落下泪来!
“不是的!”她大声道,“小丑永远都不会死!小丑是杀不死的!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他一定会逃出阿卡姆!一定会的!”
康熙皱了皱眉:“又在胡言乱语了。李德全,把韦氏带下去!”
然后,他看看八阿哥,冷冷道:“老八,最近一段时间你也不要上朝了,继续在家里养你的病身子吧!顺便,反省一下你今天的所作所为!”
然后,康熙拂袖而去。
见他走了,八阿哥这才跌跌撞撞站起身来。
太子慢慢走过来,他露齿一笑:“恭喜八弟,居然毫发无损。这真是可喜可贺!但是下一次,要小心,运气不能天天有!”
八阿哥转过脸来,目光森森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说:“等着吧!你的好日子,长不了了。”
太子惊得一怔!
待要再问,八阿哥却已经不理会他,径自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