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去东北么?他去那儿干什么呢?
忽然间,九阿哥的脑子一个闪电,他顿时明白斯杰潘想去哪儿了。
他不是要去东北,他是要去比东北更北的地方。
他要回俄罗斯!
想明白这一点,九阿哥一时间哭笑不得。
快马加鞭,九阿哥费了一天一夜的功夫,才赶到了消息的来源处。到了地方,自然有官府的人接应,但这时九阿哥却得知了一个更让他生气的事情:斯杰潘不见了。
“叫你们盯住他盯住他,怎么会跟丢的?!”九阿哥火冒三丈,差点要拿鞭子抽那个报信的官员,“我都追到这儿来了,路上累得马都吐白沫儿了,你现在告诉我你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那官员噗通跪在地上,吓得面如土色:“九爷饶命!下官是叫人盯着呢,那洋人前一晚还在破庙里呆着呢,下官不敢打草惊蛇,就想了个法子,叫人把他的马给偷走了,下官想,这下他就没法走了。谁知天蒙蒙亮,破庙里就没了人!下官已经叫人四处寻过了,都没瞧见……”
事已至此,就算把这小官儿的脑袋揪下来,也于事无补。
冷静下来,九阿哥想,斯杰潘会去哪儿呢?
马也没了,再偷一匹,又得费一番功夫,那家伙又不是个惯偷,想来肯定很难。
多半是靠两只脚走吧,九阿哥想,既然如此,怎么都逃不出这方圆几十里的地盘!
那就下令,好好找!天罗地网就铺在这一块!哪怕斯杰潘藏在犄角旮旯里,也得给他找出来!
命令传达下去,整个县城顿时布满了神色紧张的差役,连刀笔小吏都被撵出去找人。这下,他们手头的差事不得不停下来,县衙的行政运作都被打乱了。九阿哥暗想,自己这算是滥用公权吧?
前几天他还指责八阿哥他们“又野蛮又落后”呢。其实自己着起急来,不也和他们一样么?
他坐在空荡荡的县衙里,平时作威作福的县太爷,此刻哆嗦着黄且胖的大肉脸伺候在一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其实这县令正巧是九阿哥的人,某种意义上,算是九阿哥的奴才的奴才——吴十七的儿子放出去了,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儿,上个月还来给九阿哥磕过头,因为是家生奴才,放出去做官就是主子的恩典。眼前这县令依傍的,正是吴十七的儿子的势力。
他万万没想到,靠山的靠山竟然来了自己的县,此刻他想逢迎九阿哥,又怕他在气头上,哪句话没说好,自己头上的红顶子就交代了。
坐在县衙里,喝了两口茶,九阿哥仍旧觉得心焦,他也不想一直呆在这儿等消息,于是索性抓了马鞭,起身带了人出去。
他也不知道去哪儿,只是带着人、骑着马在外面瞎转悠,反正坐屋里也找不到斯杰潘对不对?还不如出来溜达,打听一下消息。
从早上溜达到中午,眼看着日影都没了,还是没半点消息。九阿哥又热又累,心中烦躁,他也不想再回县衙,于是带着人在街头一家饭馆坐下,要了壶酒,又点了两个菜。
九阿哥心情不好,随从们也不敢吱声,都默默坐在一边吃午饭。正午,又是春夏之交,天气刚开始热,整条街都显得十分安静,柳树有气无力地耷拉在路旁,黄狗趴在店铺门口打瞌睡。
就在这时,一阵吵嚷打破了死气沉沉的宁静。
吵嚷声是从街对面的悦来客栈传来的,九阿哥和随从们不由抬头望过去,只见几个人围在客栈楼梯那儿,声音挺大,九阿哥侧耳听着,在一片嘈杂中,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已经把银子给你们了,为什么你们还要赶我走?”
九阿哥突然从椅子里跳起来,撞得桌上酒杯菜碟叮咚乱响!
也顾不得撞疼了的地方,九阿哥拔腿就往对街跑去,随从们都吓坏了,东西也顾不上拿,跟着九阿哥飞奔过去!
到了跟前,只见客栈掌柜和两个店小二站在楼梯上,围着一个穿粗布衣衫,身材高大的男人骂骂咧咧,九阿哥抬头一望,那人不是斯杰潘又是谁?!
再一听,就见那掌柜骂道:“满城的差役都在拿你!你留我这儿不是祸害我么!我好心让你住了一晚,你也该够本了!还这儿和我狡辩!小心我把你告到官府去!”
斯杰潘没注意到楼下的九阿哥他们,他还兀自仰着头,和那掌柜争辩:“是因为你答应了我,不把我住这儿的事说出去,我才给你那么多银子!你收了我的钱,只让我住了一晚上,就要赶我走!好!我可以走,你把银子还给我!”
一个小二笑起来:“谁说我们掌柜提前收了你的银子?你去四处打听打听,这店里的客人,都是离店才结账!”
“对呀!我们掌柜还没让你结账呢!算你运气了!再不走,小心我们告了官府,让差役拿你!”
斯杰潘被他们这番话气得脸色煞白,他死死抓住楼梯栏杆,咬牙道:“我就不走!我就不走!我给了加倍的钱!你们这是讹诈!是违法的!”
那掌柜一听,哈哈大笑:“违法?我们违了哪门子的法?”
“对呀!有本事你去告呀!你有那个胆子去见官,我们就跟着你一道去!”
“我不去!你们让开!我要回我的房间!我给钱了的!”
见他执意要往楼上走,掌柜和店小二也火了,他们三个一起伸手,把斯杰潘往下推!
斯杰潘被他们三个齐用力,抓着栏杆的手一时没握住,竟整个人往后仰,要从楼梯上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