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刘三吾的后背,被冷汗湿透。

此刻,朱允熥缓缓转身,看着花园中的湖泊,面无表情。

老臣.............刘三吾稳定心神,沉吟着开口说道,当日,陛下以皇储之事,问询老臣。

国不可一日无储君,太子故去当另立贤能,老臣开始并未建议立淮王,而是说立皇孙!

嗯!朱允熥点点头,依旧看着水面,你继续说!

陛下问询,老臣自当直言,皇储之位该立故太子之子!刘三吾继续慢慢说道,一来是太子乃是皇明嫡长子,占有法统。二来是,诸皇子中,无人可为人君。

秦王性情乖张暴戾,缺少仁和。再者他正妃,乃出身蒙古贵胄,不可为大明之母!

晋王性不刚强,凡事缺少谋断,而且上有兄长,更不能为储!

燕王呢?朱允熥忽然开口问道。

刘三吾看看他的背影,这话当日陛下也问过,臣说燕王非嫡,非长,更是立储无名。若陛下要立,他百年之后,诸王必然刀兵相向!

朱允熥默默听着,随手拿起桌上点心盘中一块点心,打水漂一样甩进湖泊之中,带起阵阵涟漪。

所以,你跟皇爷爷说,立淮王?

当时陛下相问,老臣只是建议!

刘三吾心中忐忑,不知朱允熥为何会故事重提。

立皇孙,淮王年长,圣母在太子妃故去之后..........扶为正妃,虽非真嫡,但子凭母贵,也算是嫡...........

要说嫡,孤才是名正言顺的嫡吧!朱允熥笑道。

刘三吾顿时无语,半晌之后一咬牙,只是殿下那时,颇为顽劣,无明主之相。臣等在大学堂奉旨教书,皇子皇孙中,殿下的课业最让人头疼...........

放心,孤不是怪你,更不是翻后账!朱允熥转身,露出一张笑脸,孤小时候不争气,烂泥扶不上墙。

其实是老臣等有眼无珠,太子故去之后,殿下发奋图强后来居上..............

孤若不图强,只怕连王爵都没有!朱允熥忽然冷笑。

顿时,刘三吾后面的话赶紧咽回去,心中更加揣揣不安。

一开始,你虽不看好孤。可为孤的老师之后,却能尽心教导。朱允熥继续道,后来,孤收敛了以前顽劣,你对孤比谁都上心,更总是在老爷子那,说孤的好话!

殿下天资聪慧,能教殿下,是老臣的福分!刘三吾感慨道,其实,殿下重回学堂读书之后,老臣就知当日在陛下面前,说错了。殿下之才,远胜淮王等。即便是故太子,也不能相比。

但一开始,你心中是偏向淮王几分的!

刘三吾大惊失色,赶紧道,殿下,诸皇孙都是老臣教大。淮王其人,从小宽容温和,聪敏好学,少年老成为人至孝。所以当时臣,才有此一说!

但当臣与殿下接触渐深,才发现自己是老眼昏花识人不明。殿下英才,性情弘毅.............

孤说了,不是怪你,只是你我随意说说家常!朱允熥笑道,你以前确实更看好淮王几分,但孤知道上进之后,你一颗心都扑在孤的身上,说呕心沥血也不为过。

孤还记得,那次被皇爷爷打板子,你急得直跳脚,生怕孤被打出好歹来!

说着,朱允熥看看刘三吾,正是因为你的好,孤才给给你体面,才在赵勉的事上,留了几分余地。

其实,不只是赵勉,很多事上,孤都给你,还有你的门生们,留着脸面呢!

刘三吾心中一惊,更加惶恐。

面对朱允熥,他竟然再无往日那些看待晚辈的心思,而是比面对老皇爷,还要更郑重几分。

如今的皇太孙,喜怒不形于色,心思让臣子们琢磨不定。对待臣下时,也与百战立国的老皇爷不同。老皇爷有时候不讲理,皇太孙虽然讲理,但总是让胆战心惊,诚惶诚恐。

孤已经大了!

朱允熥掰碎一块点心,缓缓洒落湖面,顷刻间,涟漪之下,挤满了吃食的鱼儿。

孤已经大到可以乾纲独断了!朱允熥继续说道,不能再用以前的眼光看孤,有些事孤和你们考虑的不同,你们要理解孤。不能动不动,就梗着脖子硬顶!

就拿武学一事来说,你作为文臣的领袖,门生故吏遍天下。应该支持孤,不该反对。即便是反对,也要关起门来悄悄说!在小朝会上来那么一出,孤多被动?而且,孤一番苦心,在某些人眼中,只怕是一意孤行!

刘三吾又赶紧跪下,急道,殿下,今日方学士在殿上所奏,臣确实事先不知。而且臣方才也在劝他,殿下已然成人,我等臣子,当体察殿下之心。

手中点心撒完,朱允熥拍拍手,对,你们要多理解孤,而是不想着怎么影响孤!说着,微微一笑,你回去吧,回去好生安顿家里的事,别多心。以后孤,还有很多地方要借重你!

刘三吾已是大汗淋漓,臣告退!

眼看他的身影走远,朱允熥缓缓从袖子中抽出一封信。

臣锦衣卫何广义奏,淮安王府送于刘三吾处,十册唐代孤本...........

朱允熥扫了两眼,随手撕得粉碎,丢进湖中,慢慢与水融为一体。

拙劣!

嘴里吐出两个字,轻轻的蹲下,在水边洗手。

挑拨离间之计,用得真是拙劣!

这时,另一东宫太监总管,朴无用毫无规矩可言的跑过来。

殿下,生啦!

啊?朱允熥一惊,差点掉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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