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宾之说的毫无顾忌,笑得更是肆无忌惮。
宁珂姑娘轻轻摇头,道:“我说的人心,不是你心、他心,而是我心、本心。杨兄是独孤家的客人,他的安危,独孤家就有责任维护,卢公子要杀他,那么除非你先把我们独孤家的人杀光!”
她的声音一直都不快,也不响亮,却一直很有力,她的身子柔弱的就像一朵菟丝花,可她话语间透出来的精气神儿却苍劲的如同万丈高岩上的一棵青松。
卢宾之目芒一缩,寒声道:“你威胁我?我就算杀了你们,你以为独孤家的人就笃定是我杀的?没有真凭实据,你以为独孤家就舍得不惜一切与我卢家开战?你陪他死,于事何益?”
宁珂姑娘静静地道:“无他,但求心安!”
卢宾之脸上开始阴晴不定起来,眼神像天上的云一般飘忽着。杨帆盯着他的手掌,他的手掌正渐渐攥紧那把扇子,目中飘忽的光也渐渐狞厉下来。
杨帆马上明白卢宾之已经有所决断,而且从他的神情反应来看,独孤世家的插手并没有让他收手,反而逼得他要孤注一掷了。
杨帆暗暗吸了口气,脚尖悄悄向前挪动了一寸。他原本的计划不能不有所改变了,人是冲着他来的,他不能让这位无辜的弱女子受害。就在这时。杨帆突然看到两个人。他正欲暴起的身形顿时止住。
卢宾之说过,他的人已经控制了四周,不教任何人闯进来看到他们不该看到的东西。杨帆相信这句话,卢宾之既然已经安排了杀手要对付他,这么做就是必然。
别看卢宾之现在很猖狂,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官,可他最大的倚仗就是不会有人知道是他下的手。甚至不会有人知道杨帆因何而死。
如果这件事暴露出来,他承担不起,任何一个世家也承担不起,老虎不在,他可以张牙舞爪地发威,仿佛他就是老虎。他比老虎还像老虎,可是真正的老虎一旦发威,他根本承担不起猛虎的一爪。
因此,这四周绝不可能再有人进来,不管卢家人用什么办法,都不可能让人进来,可是现在偏偏就有两个人正在走过来。
杨帆是第一个看到的,因为他真正忌惮的始终就不是那四个相扑手。也不是卢公子身边的四个侍卫。他真正在乎的小心的只有那八个手持军弩的人,所以不管他正听着什么、看着什么。他始终都没放松过对那八个人的小心。
突然出现的这两个人,就是从那八个人身后出现的丛林中走出来的。丛林中有小径,小径蜿蜒,两个人就从那里边一步一步慢慢走来,其中一个搀着另一个,走得比宁珂姑娘说话还慢。
被搀着的那人是个皓发老者,头戴一顶已不常见的乌纱梁冠,身着一件阔衣大袖,那大袖也不知匝了几叠,估计扯开来再做一套衣服都够了,衣服外面又套了一件薄如蝉翼的乌色禅衣,脚下则是一双高齿木屐。
老头儿年纪不小了,可是精神却很矍烁,看起来他的身板儿还挺结实,细长的脖颈高高地昂着,腰背也拔得笔直,高齿木屐迈动起来不甚随意,必须得一踏一踏,于是走起来就像一只白头的长腿鹤,难怪他走不快。
扶着他的人年过中年,相貌普通,穿着一袭青衣袍服,双手虚扶着老者,满脸堆笑。不过没什么人注意他,没有人习惯打量一个侍候人的下人,人们只会去看他的主人,只有杨帆例外。
杨帆扫了他一眼,觉得有点面熟,再仔细一看,马上想起这人是林子雄,在蛮州时,他苗家山寨里曾经会过面的那个林子雄。
杨帆看到他们的时候,宁珂姑娘也看到了他们,宁珂先是一惊,继而大喜,她的神色变化落在独孤宇和卢宾之两人眼中,两人马上也霍然扭头看去。然后一起呆住,随即独孤宇大喜,卢宾之变色。
白头鹤似的老家伙继续往前走,八个举着军弩的青衣汉子此时也察觉了动静,纷纷转身,脸上变色的卢宾之突然嘶声叫了起来:“统统住手,退到一边!”
八个弩手霍然分向左右,那白发老头儿脚步不快不慢,还是迈着极优雅的仙鹤步,一步一摇地走过来,四个相扑高手也下意识地退向左右,挨着桥栏站住,给他让开了道路。老头儿走到独孤宇身边,站住了。
他容貌清瞿,皮肤上已经爬满细密的皱纹,不过保养的显然很好,皮肤依旧白皙而有光泽。老头儿的眼神从独孤宇和卢宾之脸上略略一扫,两个人马上敛衽、长揖,呐呐唤道:“太公!”
老头儿的目光没有在他们身上稍作停留,而是直接落在了独孤宁珂身上。一见独孤宁珂,老头子的满脸皱纹顿时笑成了一朵盛开的秋菊花,马上兴冲冲地向她献宝:“宁珂丫头,老头子前两日刚刚淘弄到一件好宝贝,哈哈,你猜是啥!”
老头子大概是老眼昏花了,此间杀机密布,他却全未看到,只顾向有收藏癖的同好炫耀起他的什么好宝贝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