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大和尚起的大早,唤醒了剑川,各自挑了一副屎尿桶子往山下去。剑川那副桶子可能是先前哪个孩子使用过的,只是桶子系显得略略长些,大小倒还合适。天不过麻麻亮,老少二人已是到了寺院内茅坑边,大和尚取了一个长把大头木勺,从粪池中舀粪水出来盛满四个桶子,而后那老和尚在前,剑川在后摇摇摆摆往山上去了。这般大概七八天时候,那粪池才又满。只是剑川与那大和尚二人已是浑身粪便臭味,便是去饭堂取食,周围也是少有人来纠缠。那数位小和尚更是远远儿避开,居然再无有寻剑川的晦气。
“剑川小子,臭味是不是也有好处啊?你不见那几个坏小子不敢再欺凌你了么?”
“是!不过我宁愿他们欺负!”
那剑川没好气道。
“呵呵呵,也是,真的很臭哩。”
等粪池满了,那剑川便偷偷去那天池边洗澡。池边有一块大石,过去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水域,大石过来一边,到取水口数丈宽阔的地方却是水深只有两三尺深浅的石岩地,那剑川便在此地入水,连同一件破旧僧衣,一起洗净。罢了,却将衣物挂在一边一棵略有弯曲的大树树枝上。自家却是赤裸了身体,躺在一块岩石上晒日头。天是那么悠远,仿佛碧蓝碧蓝一泓清泉一般,无有半丝儿云彩,只是有一轮大日高悬,发散了温暖的气息,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南边吹来的风儿,柔柔的,暖暖的,轻轻儿拂过人的面颊,像极了妈妈的手,只是没有妈妈呢喃地声息。那剑川忽然有了一种深深的孤独与寂寞,那眼泪止不住流下了双眸,滑下面颊,轻轻儿落到石板上。
“剑川小子,快些来寺庙中去,有了施主来还愿哩。”
忽然那菜园大和尚高声叫唤。
“哦,来啦。”
剑川应声。
衣物早已干了,那剑川从树枝上取下,急急穿上了破衣裤,将那兽皮缝制的鞋子趿拉了,下了天池,往那菜园里去了。
“佛爷爷,施主还愿,怎得我也得去?”
“啊呀,那施主却是个阔佬,甚是乐善好施,前年来我家寺院得了佛爷保佑,许了愿,今日来还哩。寺中老少尽皆可得一套僧衣,外加一百铜板做布施。你是去还是不去?”
“全凭佛爷爷吩咐。”
“那就走吧!”
“是!”
于是剑川随了那大和尚往寺庙大殿而去。大殿内百十个和尚,老老少少列了数排,那剑川悄悄随在了先前欺负了自家的那三个小和尚后边。那三人正交头接耳说话,不经意回头,却见那菜园骚和尚弟子随了在身后,那中间少年和尚冷笑了道:
“掏粪坑的,来此做什么?”
“三位师兄,戒律院大师瞧过来了。”
“哼,臭小子,完事了等在僧房后边。”
“晓得。”
正是诸位和尚窃窃私语之时,那当先有僧人忽然道:
“贵客到,方丈大师到。”
剑川踮了脚尖左右看不清来客,便弯了腰,于人缝隙中瞧过去,只见一位体格高大、貌相威严的大人正与方丈话语,虽然方丈身高似乎略略高过那人,但在剑川眼中,却似乎那人高大远过此中众人。
“王爷布施白银五百两,卷五十匹,僧衣百二十套,另有手书金刚经一部······”
一串长长单子念罢,开始有僧人过去领了僧衣,道了谢出去,一个个随上,等到了剑川,却然晦气,居然无有了僧衣!
“嗯?却是少了数套僧衣。”
有一位管家般模样汉子忽然皱了眉头道。
“无妨事!无妨事!此都是俗家弟子,自有其家里人供给其用度。”
那方丈微笑了说。
“呵呵呵,赏些银钱吧。”
那王爷般模样人笑道。
“多谢王爷。”
于是剑川得了一两银钱,这倒远远儿超了那得了僧衣者之流。大殿门外,那三个小和尚瞧得仔细,忽然相互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出了意思。
等剑川叩谢罢出门,菜园管事大和尚忽然过来对了剑川说:
“剑川小子,走吧。”
“哦。”
于是二人慢悠悠望后边山上菜园子去了。三位小和尚随了几步,可是再看看那菜园管事大和尚与剑川一起慢悠悠而行,忽然尽数叹息而回去了。到了山上菜园中,二人坐地,剑川整顿了灶火,沏了一壶好茶,倒了一杯,而后毕恭毕敬端了给老和尚。那老和尚吹一吹那茶水,轻轻儿饮一口,忽然笑眯眯说:
“剑川小子,银钱莫要丢了,不如放在老衲这里安稳。”
剑川一愣,忽然又笑了。
“佛爷爷说的是,小子这里早被人惦记了。”
“嗯?”
那菜园管事大和尚听了这话,顿觉尴尬,可是剑川却似乎无有何异处,只是加了一句话道:
“佛爷爷想来也是瞧见了那三个小和尚呢,他们鬼鬼祟祟算计我哩。”
“哦?嗯,说的是。那三小子确实在谋算你哩。”
等剑川把一两银钱摸出来,小心交了给大和尚。那大和尚方才笑眯眯叹息。
“你去吧。”
剑川随即便行出去,到菜园里看护蔬菜去了。只是此后却是再也不见那佛爷爷说起自己银钱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