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李星雨生气了,不,气疯了。
原来,他方才抬手一看手表,竟已经十一点半了,而原定的交款仪式安排在今天上午十点。
是的,他李某人昨晚做了汽蒸,喝了安眠药,这都有可能加深睡眠,睡得太沉,是可以预料的。
可他李星雨不是寻常人,有叶赫这贴身大秘在,他压根儿不担心自己起不来。
退一万步讲,即便是叶赫也睡沉了,还有王晋西,还有那么等候他李省长下指示的下官,怎么也不会让他李省长睡到中午十一点半。
挨了怒骂,叶赫脸上却无惊慌,急步上前道,“出了点乱子,周书记不愿惊动您,想先抚平了,您再出面,看您睡得晚,就嘱咐我憋吵醒您。”
叶赫的话很短,信息量却很丰富,李星雨虽是方醒,惊怒之下,脑筋早清醒过来,立时便品出味道来。
定是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让既定庆祝不得举行,周道虔为怕担责,希图靠自己的力量将事情扫平,因此,才和叶赫商量,瞒着不让告诉自己。
而叶赫完全是自己人,他能听进周道虔的劝告,其中道理很简单,大会是他李省长定的,如今出了纰漏,他李省长脸上何其无光,周道虔愿意代为出手,也算是保全自己的面子。
李星雨不愧是老牌政客,思辨无碍,转瞬的思谋,与真实情况,一般无二。
不过,此刻,不是他纠结周道虔,叶赫瞒已行事的对错,他更关心的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待他急声问出,叶赫已然打开了文件夹,抽出份报纸来,一看眉头,却是德江日报,一份地区性报纸,影响力并不大,德江境内,除了党员干部,基本无人关注。
李星雨虽不明白叶赫为何要拿这么份小报给自己,却还是接了过来,甫一入眼,白皙的脸庞便以肉眼可见的度,布满青气。
原来,德江日报,头版头条的黑体大标是这样的“热烈庆祝蜀香王荣获共和国驰名商标”。
怔怔盯着这大黑字体近一分钟,李星雨只觉头有些晕,多亏叶赫见机得快,没准儿李省长真得一头栽倒在地。
事情到了这一步,李星雨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压根儿就没摸清敌情,就开始盲目出招。
昨晚面对蜀香王被省内兄弟工厂贴牌的事情,薛向重复两遍的“只要蜀香王对它们有用,只要他们用得上蜀香王”,彼时看来,是大言不惭,抑或带了几分负气的味道。
可现在看来,分明就是此人的警告啊!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外地客商现在怎么样了,人现在在哪里,周道虔有什么好法子……”
摇摇剧痛,昏沉的脑袋,李星雨连声追问。
堂堂常务副省长,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眼前的情况虽然棘手,让人憋闷,可到底没到最坏,善后得好,不一定没法儿挽救。
叶赫道,“一早报纸出来后,有人透露了长驻地,客商当先就来迎仙楼闹腾,亏得王秘书长,周书记见机得快,迅稳定了局势,将人约去了德江礼堂,这才没晾成大乱子,另外,省里的宣传部门已经回转了!”
“薛向呢,薛向在哪里!”
最不愿提此人,却也不得不提,李星雨几乎是忍着牙痛说出的这句话。
叶赫道,“薛向没有露面,云锦那头也没什么动静儿!”
“嘿嘿,人家是稳坐钓台,看我李某人的好戏呢,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机心,我是开了眼了。”
说话儿,李星雨钻进屋里,捯饬了数分钟,又恢复了衣冠楚楚,精神饱满的高官风采,“走,去德江礼堂,我李某人招的事儿,自己来平!”
………………
“采石矶兮一秤砣哟——嗨,嗨——长江作杆又如何哟——嗨,嗨—”
久雪放晴,艳阳高照,正午时分,云锦湖溪畔二里开外的蜀香王厂内,嘹亮,悠扬的船工号子,飙出老远。
原来,工厂里正在做最后的机器调试,巨大的搅拌机,沉重异常,在没有重型机械的作用下,只能靠人力转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