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沈烈心中发急,赶忙上前一步轻声道:“冯公还是先起来。”
搀扶住冯保的胳膊将他强拽了起来,沈烈便赶忙挡在冯保和皇上中间,隔断了那剑拔弩张的目光。
想了想。
沈烈便幽幽道:“沈某读书少,懂的大道理不多,可沈某有一事不明,想要请冯公开解一番。”
话音落。
小院中更加静谧。
太监,内侍所有人都定定的看着沈烈。
朱翊钧目光阴郁。
李如松微微错愕。
而沈烈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徐徐道:“敢问冯公,世人皆知,我朝从土木堡之变后,文贵武贱,日渐严重,历经景泰、天顺、成化、弘治、正德、嘉靖、隆庆七朝,每一代天子皆尽力扶持武勋,可直到今日……”
说到此。
沈烈脸上浮现出些许忧心。
顿了顿。
沈烈便又侃侃而谈:“得益于英宗、宪宗、武宗几位陛下断断续续的扶持,我大明武将勋贵们虽没了锐气,却始终未曾被彻底打垮……”
说着说着。
沈烈便将目光一凝,看向了冯保,然后幽幽道:“不知冯公以为沈某所言,可有半句虚妄?”
这一问。
顿时让冯保张口结舌,嘴角微微抽搐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张口结舌,一时竟无法否认。
此时此刻。
整个司礼监鸦雀无声,都在琢磨着这番石破天惊的话语。
而冯保却无言以对。
一旁。
朱翊钧,李如松眼中同样闪烁着慑人的精光。
几人各自在心中思虑着这番话,好似捅破了一层窗户纸,将这大明盛世的顽疾展现在众人面前。
静谧中。
小院中响起了李如松的几声干笑:“嘿嘿,嘿嘿嘿。”
这话说的李公子开心了,向着沈烈的方向拍起手来:“沈兄所言甚是,正合李某心意!”
沈烈向着他笑了笑,便又幽幽道:“如今已是万历十年……”
说着。
他便将目光看向了少年天子。
而冯保眼中一黯,跟随着沈烈的思绪浮现连篇。
是呀。
如今到了万历十年,张居正病重不能理政,才刚刚在武将勋贵面前,趾高气扬没多久的文官们不得不再次面对一个尴尬的现实。
急于亲政的少年天子,如今又开始扶持武将勋贵势力了。
好似在惊涛骇浪中。
低着头。
沈烈徐徐踱着步子,轻声道:“冯公所率,无非是怕晚节不保,为士林非议,为天下人不齿,甚或于死后尚且要背负一个骂名……遗臭万年。”
又一阵沉寂。
这番话让朱翊钧低头不语,让李如松撇了撇嘴。
让冯保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苦涩,终于说话了:“士林清议,众口铄金,老朽……怎能不怕?”
可沈烈又微微一笑,抬起头,昂然道:“沈某以为不然,沈某以为……这世上的污名总要有人去背,若是人人都爱惜名誉,不愿以身犯险,不愿背负骂名……那龌龊肮脏的事谁去做?”
这番话。
又将朱翊钧,李如松,冯保说的哑口无言,这似乎是一番从未听说过的歪理,可细琢磨又有几分哲理。
之后沈烈便将笑容敛住,朗声道:“沈某以为大英雄罪在当代,功在千秋,背一世之骂名,建子孙万代之功业,秦皇汉武莫不是如此!”
这话可真是石破天惊。
余音绕梁。
在小小的院落中回荡良久。
此刻。
整个世界都好似停滞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