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沉声道:“士气衰竭自有征兆,围而不攻也未尝不是个好主意。我从庐江郡而来,听桓太守说,寿阳叛军于四月底南下抢夺粮草。抢了合肥县数千亩青麦。后来试图抢夺居巢县北万亩青麦时,被居巢县令李徽率众逼退于碾子山未能得手。桓太守率军及时赶到,大败叛军,擒获袁谨。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寿阳城中缺粮草,他们不得不南下抢夺粮草。他们确实抢了一些,但那些都是青麦,也不过数千亩而已。数量有限。城中五万叛军,加上百姓怕是有六七万人。粮草消耗必然巨大。我们只需困住他们,待到他们粮草耗尽,自然便是士气衰竭之时。郗参军,我这回答你还满意么?”
谢玄说的事情,众人都是知道的。听他这么一说,确实觉得有理有据。
郗超冷笑道:“那你知道他们何时粮草断绝呢?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亦或是一年?就算是一个月,那也是对我极为不利的。因为秦国兵马随时可能前来救援,眼下秦国正在攻打燕国。我和大司马分析过,燕国失了慕容垂,必非秦国敌手。也许要不了十天半个月,燕国便要败亡。到那时,氐人必派兵来援。我们等不得。你所为围而不攻,便是将我大军置于危险之地。无知可笑之极。”
谢玄一愣,皱眉看向桓温。
桓温缓缓点头道:“谢玄贤侄,景兴所言是实情,我等必须力争十天半个月内攻克寿阳平叛成功。一旦秦人腾出手来,必会来救援。那必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结果。”
谢玄皱眉沉吟片刻,沉声道:“既然如此,我倒有另外一个攻城之策。”
桓温挑眉道:“哦?说来听听。”
谢玄道:“寿阳城城防坚固,守城兵马数量众多,此刻又众志成城,士气高涨。此刻我军强攻,恐难奏效。即便强攻得手,损失也必巨大。需要智取破城。”
桓温道:“如何智取?”
谢玄道:“下官认为,只需想办法潜入城中,纵火作乱,必能迅速瓦解其士气。其实寿阳城中的军民内心之中并非情愿为袁真作战,毕竟袁真乃叛贼,其城中兵马有一半是被强征入军,被迫作战。一旦城中有乱,他们必然慌乱倒戈,则寿阳城必破。如能纵火毁其粮草物资,则更能迅速瓦解其士气,令其内乱。”
桓温抚须皱眉尚未说话,郗超沉声问道:“道理是不错,不过请问谢参军,如何才能潜入城中?若是可以潜入城中,还需要你说么?前番孟忠率军试图入城,后果你难道没看到么?”
众人纷纷点头,看着谢玄心道:你这想法怕是不能实现,如何入城,飞进去么?若能如此,我们又何必攻城?城早就破了。
谢玄沉声道:“之前是从水门潜入,那必然是对方严密防范的途径。需知淝水南北贯穿寿阳城,水路是极容易想到的潜入路线。我们想得到,袁真也想得到。所以我们从水门潜入时,才发现水门下方有铁闸,上方有大量弓箭手和伏兵。这便是被他们算计到了。我们试图潜入的计划,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中。故而,要潜入城中,当出其不意方可。”
桓温沉声道:“何种出其不意之法?”
谢玄缓缓道:“下官认为,可以挖掘地道,攻入城中。”
大帐之中静默了数息,然后所有人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来。搞了半天,谢玄居然提出来这么个法子来,当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你可知道,挖掘一条地道通向城中,需要耗费多少时间和人力?而且大张旗鼓的挖掘,你当他们都是瞎子聋子么?这个办法,可真是高明啊。”郗超大笑起来。
众将也纷纷笑了起来。以谢玄的身份,一般人是不敢肆意嘲笑的,除非是忍不住。谢玄这个办法显然太愚笨了。
桓温也抚须摇头苦笑,轻叹一声。
“不必大张旗鼓,只需挖掘两三人可爬行入城的地道便可。这样动静很小,再辅之以佯攻掩护,三天三夜便可通入城中。南城照常进攻,派人从东城外三百步外的那片树林里挖掘地道,不露人迹,对方无法察觉。寿阳乃淮河淝河交叉河谷之地,地面松软,并无岩石。挖入地下数尺便可,工程量不大。”谢玄沉声道。
众人制住笑声,听谢玄所言之后,有人开始认真的考虑这种办法的可行性。
“然则如何过护城河?护城河深达丈许,你不怕灌水?”桓伊沉声道。
谢玄道:“靠近城池后需要深挖。从护城河地穿行。不光是护城河的通过问题,城墙地基同样坚深。虽可用斧凿打通,但凿击的声响可能会暴露。所以,为确保成功,需挖深通过。这不是什么难题,无非是多费些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