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葛元这番话,李徽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仙长,你这是挡了人的路啊,那自然会被他们排挤。你说了实话,那不是天下道士都没法以此获得钱财和好处了么?”李徽笑道。
葛元大声道:“难道我不该这么做?那帮人违背了天师教诲,玷污了道门,我身为天师门徒,难道不该揭穿他们。我道门自天师开山之日起,便驱魔除鬼,涤荡邪行,外修道行,内修道心。道门子弟,修悟自身,除魔降妖,穷究物理之奇,以求顿悟天道羽化飞天。一切道门弟子门徒,难道不应循着天师的足迹苦修,遵循道门之则而行事么?谁玷污了道门?难道是我?还是他们?”
李徽看着葛元激动的脸,心中忽然觉得这个道长虽然面貌丑陋恐怖,衣衫破烂污秽不堪,但此刻却比道貌岸然之辈不知好看了多少。此人有赤诚之心,在这样的时代里甚为难得。只可惜这种赤诚真挚的情形,在这世间却是不能存在的。所以会格格不入,会显得幼稚可笑。
“仙长,污浊的当然是他们,而不是你。在下深感钦佩。或许,这才是道心,这才是修行吧。我相信你终有一天会顿悟得道,会成为一代道门宗师的。”李徽轻声道。
葛元愣了愣,呵呵笑了起来道:“居士,有你这句话,老道便心满意足了。起码这世上有人对老道认可。老道不求成为什么宗师,也没想着能悟道羽化飞升,老道只希望遵循自己的心,行天师教诲之事。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李徽拿起另外一支酒葫芦,正欲斟酒,葛元一把夺去,笑道:“都归我了。”
在大春大壮的白眼之中,葛元咕嘟嘟的灌了几口酒,心满意足的叹气。
两人的话题转到了炼丹制物上,葛元有些醉意,对李徽也没有太多的戒心,所以交流顺畅。谈及炼物之事,正是兴趣所在,顿时眉飞色舞。
“……世间万物,当真玄妙难言。造物之主,造出无数之物,山川草木,花鸟虫鱼,人和兽。除此之外,还有风火水土诸般之物。大多数人都以为人兽禽鱼,草木花虫这些才为活物,殊不知那些我们以为死物,其实也都是活物。”
“造物之主一定是故意为之,这世间所有之物,都如万花筒一般的玄妙。即便是看似死物一般的东西,其实可以干变万化,层出不穷,简直令人眼花缭乱。只需找到转化之理,便可让万物分合,融合撕裂,成为另外的东西。且转化之间,黑的会变白,红的会变绿,甜的变苦,咸的变淡。香的变臭,臭的变香,有毒的变成无毒的,无害的变成致命的。这其中的玄妙,当真是令人如痴如醉,令人惊叹于造物之神妙,天地之玄奇也。”
李徽听着这番话,心中更是对葛元肃然起敬。其实,正是有许多如葛元这样的人,推动了人类各种维度的发展,让人类社会不断的向前,向着更高的科技和认知发现上攀登。这一类人对于人类历史的进程的推动和转折,完全不逊于那些帝王将相,那些政治上的人物。
“李居士,老道越是钻研其中,便越是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无知,越是觉得很多事不可思议。说起来你别笑话老道,你知道老道这眼睛是怎么瞎的么?脸上的疤痕怎么来的么?呵呵,老道可不是天生如此。老道年轻的时候,也和居士这般俊美倜傥呢。”葛元喝着酒,话匣子停不下来了。
李徽问道:“不知出了什么变故?难不成是被恨你的人所损害不成?”
葛元摇头道:“那倒不是。我这只眼睛,是在冶炼之时,蹦入了一滴灼液,当即便烧瞎了这只眼。呵呵,若非我用水冲洗的快,怕是要烧入脑中。但由此,老道却也发现了可让铁铜乃至银器溶化之物。老道称之为硇水。其腐蚀之强,令人咂舌。上午居士的两位手下欲对我无礼,我便打算以硇水泼洒,一旦一滴沾染肌肤,嘿嘿……”
葛元说着话,从怀中掏出一个寸许大小的小陶瓶来,在李徽等人面前晃荡了一下。里边传来咣当的水声。
李徽惊愕无言,大春大壮也吓了一跳。当时确实见葛元伸手入怀,似乎要掏兵刃什么的,没想到他怀里居然藏着这一瓶剧烈腐蚀性的液体。李徽猜测,这硇水应该是类似王水之类的酸液。
“小心些,既如此危险,可莫要泼洒了。”李徽忙道。
葛元笑道:“不打紧,陶罐对它有用,不会有半点泼洒出来。除非我丢到地上砸碎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