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广州刺史庾蕴之子庾冲,啸聚反叛,罪不容恕。验明正身,即刻斩首!”郗超的声音从大船船头传来。
士兵们抓住庾冲的双臂,除去他身上的镣铐,命他跪在浮台地板上。刽子手换了一把刀,挥舞了一下手臂。这最后一名人犯,要砍得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才成。
庾冲双手被绳索反绑,跪在浮台上,双目盯着面前血迹斑斑的地面。在听到刽子手走上前来的那一刻,少年闭上了眼睛,他已经任命了。
“行刑!”
一声令下,行刑手举起了大刀。周围众人转头过去,掩面不忍看人头落地的惨状。
大刀带着破空之声落下,眼看庾冲便要身首异处。突然间,‘哗啦’一声巨响,浮台一侧水花四溅。一个黑色的身影像是一条矫健的大鱼一般从水中跃起,带起的水花如骤雨般四散落下。
行刑手的刀落下一半,不自觉的转头去看。一道寒光扑面而来,行刑手手腕一痛,大刀‘哐当’落下。
说时迟,那时快。水中突然窜出的身影落在了浮台上,眨眼间来到庾冲身旁,伸手将他背在身上。下一刻飞步奔出,噗通一声纵跃入水。
一切发生的及其突然,兔起鹘落之间那人便完成了出水救人入水的全过程。直到他跳入水中之后,才有士兵惊惶叫喊叫嚷起来。
“有人劫人犯,有人劫人犯。”
士兵们炸了锅一般的叫嚷道。顿时朱雀航浮桥上,栈桥上,浮台上一片混乱。
大船上司马昱谢安等人也是惊愕之极。船上保护的谢玄大声喝道:“来人,保护陛下和各位大人下船!”
船上兵士纷纷呼喝上前,手持兵刃护在甲板外围,全神戒备。谢玄下令大船开始朝着岸边靠近,准备保护司马昱谢安等人下船离开。
郗超目睹变故的全程,此刻也反应过来,大声吼道:“拿人,拿人。兵船追人,就在水里。放箭射杀。”
负责周围巡视警戒的十几艘中军船只开始朝着浮台周围迅速靠近。手持弓箭的兵士们朝着水中嗖嗖乱射,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北岸官员聚集之处也是一片慌乱和惊愕。所有官员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不敢想象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重重森严保卫之下,居然有人敢公然劫法场救人。
李徽此刻的表情除了惊愕之外,更是处在呆滞状态。倒不是因为劫法场的场面,而是因为劫法场的人。尽管从水中冒出来的劫法场的人蒙着头脸,身上穿着黑色水靠。但是从他的身形动作上,李徽还是认出了他。那正是周澈无疑。自己和周澈相处时间很久,对他的肢体身形动作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李徽不明白为何周澈会做这样的事。但很快,他便有些明白了。周澈没有救庾希,没有救武忱,他救的是庾冲。那便足以说明问题了。
庾冲是广州刺史庾蕴之子,而现在周澈家里便躲着一个广州刺史庾蕴的女儿庾冰柔。这二者绝非巧合。有极大的可能便是,周澈便是冲着来救庾冲的目的来的,很可能是受庾冰柔之托。
李徽心里有些恼火。他不知道周澈为何要这么做,但有一点很清楚,周澈这么做是将他自己置身于极为危险的境地。周澈可以从水下潜到浮台之侧救人,但是他绝对没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救走。
要知道,今日的刑场周围可是戒备森严的。不光是河上有兵船,岸上也有大量的兵马护卫。周澈水性再好,也不可能将人从水下救走。就算他能躲过追击游到岸边,也绝对难以逃脱。周澈这么做无异于是自寻死路,这简直是昏了头。
况且,这件事他居然事前没有跟自己商议。或许他认为自己一定不会允许他这么做,所以才自作主张的。周澈行事一向还算谨慎和细致,今日不知犯了什么混,做出这样的事来。
河面上河岸上一片混乱,大批中军士兵在河岸上飞奔赶来,封锁各处道口。百姓们被驱赶着纷纷撤离。水面上,兵船在浮台左近区域,两侧岸边位置开始大范围的搜寻。岸边的民船很快被征用,大量的船只开始沿着岸边和河道铺开。
在这种情形下,别说带着一个人的周澈,便是一条游鱼露头也休想逃过众人的眼睛。
李徽心中快速的思量着,他在考虑如果周澈被抓获之后该如何应对。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应对之策。心中可谓心急如焚。他紧盯着河面上搜寻的情形,生恐周澈露头被抓住。但河面上许久都没有发现周澈的踪迹,船只四处游荡,箭支在水中射的噗噗作响,似乎并无收获。
难道周澈当真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走了?他水性这么好?从河底把人救走了?不对啊,李徽记得周澈说过他的水性一般,当初在焦湖便不敢游水逃走,生恐被淹死。他如何能做到这一点?
忽然间,李徽脑中一闪,他好像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