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叫庾冲的少年也连连磕头,口中连声道谢不已。
李徽皱着眉头看着周澈,庾冰柔说是自己搭救了她弟弟,自己可丝毫没想着救人,定是周澈所言。也不知周澈将这救人的名头安到自己头上一份,是何用意。
周澈并不解释。李徽只得沉声道:“庾小姐,庾家小弟,莫要客气,起来吧。外边搜索兵马将至,得快些安排安排了。”
庾冰柔和庾冲道谢起身,李徽对阿珠道:“珠儿,将他们带到密室躲藏起来。换下来的湿衣服都处置处置。他们进来的时候必是有下人瞧见了,我去前面打招呼,可别说漏了嘴。”
阿珠忙道:“周大哥他们是翻墙进来的,前面没人知道。除了大春。”
李徽一听,倒是松了口气。周澈还算不糊涂,起码没有招摇。既然仆役们没看见,那倒是少了些隐患。当下和阿珠带着他们前往耳房和东厢房连接处的一处夹墙密室躲藏。那密室是修葺房舍的建造的,本来只是用来存放一些贵重之物,没想到此刻却派上用场了。
周澈并不想躲进去,他说他的身份是李徽的堂兄和随从,并不怕盘查。李徽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还是让他躲进密室,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不久后,搜查兵马到来。李徽亲自去前边应付他们。令人意外的是,这帮中军兵马并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只在前院象征性的检查了一番便离开。
事后李徽才知道,负责长干里搜查的兵马是谢玄派来的人手。领军的将领也都知道李徽和谢玄的关系,所以根本不会仔细搜查,只是走走过场罢了。
但在他们走后,李徽却冒了一身冷汗。因为在一辆骡车车厢里,李徽发现了一件湿透的衣服和湿漉漉的地板和座位。那帮人显然没有在意这一点。但若是有心之人,看到骡车里湿漉漉的情形和湿透的衣服,恐怕立刻便会生疑。
好在有惊无险,没有引起麻烦。
全城的大搜查进行了两天才逐渐平息。按照郗超的意思,他是要继续搜捕下去,将全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劫刑场的贼人的。但是搜捕过程之中扰民太甚,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郗超的中领军甚至连一些大族的宅邸和宗室府邸都要闯进去搜。有些家伙手脚不干净,顺手牵羊偷东西,还有的甚至胆大包天骚扰女眷。
更有甚者,两天时间抓了上百名嫌疑人,结果审问之后一个都不是。搞得人心惶惶,乌烟瘴气。
最后,一些人告到了王彪之谢安这里,王谢等人进宫见司马昱,要求停止这种没有必要的搜捕。毕竟庾希武忱等主犯已经伏诛,被救走的庾冲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而已,也没有什么实际的罪行,根本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司马昱也不想折腾下去,叫来郗超商议。郗超也明白,这么下去要惹众怒,而且贼人定然已经逃走了,于是同意偃旗息鼓。只是郗超一直不明白,为何那贼子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救了一个人却还能消失的无影无踪。秦淮河上下也不见无名尸首出现,这个人的水性有这么好?就算救人的贼子水性好,那庾冲不得淹死?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郗超所不知道的,李徽却从周澈口中得到了全部的答案。
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晚上,李徽和周澈在后宅对饮。兄弟二人喝了不少酒,周澈醉意熏熏,于是向李徽敞开了心扉。他告诉了李徽他为什么要冒险救人的动机和心路历程,以及那天他救人的具体情形。
近两个月前,庾冰柔住进了周澈的宅子里。一开始周澈是不太愿意的,毕竟住了一个女子在家中,很多事都不太方便。
后宅要腾出来给庾冰柔和婢女居住,周澈便只得和李荣搬到前宅住着。每天后宅也不敢迈进去一步,颇有些憋屈。
起初的十多日,双方便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面都不会照一次的。一直到有一天,婢女出来请周澈和李荣帮忙搬动柜子和床铺,周澈和李荣才进了后宅一次。
结果周澈大吃一惊,自己原来住的后宅被打理的井井有条,挂上字画,铺上了地毯,摆了琴棋书架等物,完全成了一处陌生的所在。
挪动了柜子和床之后,庾冰柔请周澈喝茶以表示谢意。但周澈喝茶的时候扯了脸上的青布之时,吓得庾冰柔惊叫出声,周澈赶忙离开。心中颇有些恼火。虽然自己相貌如今特别的丑陋,也不怪别人害怕。但是当着自己的面,反应如此剧烈,这多少有些伤人。他决定再也不进后宅了。
然而,第二天晚上,庾冰柔亲自来前宅见周澈,为昨晚的失礼向他道歉。并且说,这是周澈的家,完全不必蒙着脸。是她喧宾夺主,她感到很抱歉。
周澈觉得,这位庾家小姐还算通情达理,心中的恼怒便也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