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陛下。小使可否问问陛下,这长安城在二十二年前,为何人所据?”李徽沉声问道。
苻坚皱眉道:“二十二年前?那时,为赵国石氏所据。你问此言何意?”
李徽没有正面回答,沉声道:“石氏之前呢?长安为何人所有?”
苻坚冷目看着李徽,并不回答。
李徽道:“在下来替陛下回答。石氏之前,乃为汉赵刘氏所据。刘赵据长安二十五年,石氏夺国,占据长安三十二年。然后,便是陛下的秦国灭赵,至今二十二年而已。在汉赵之前,我大晋以长安为都四年。短短八十年间,长安迎接了四个朝代,如走马灯一般轮换。若人能得享高寿,到死之前甚至能目睹这一切的发生。天王陛下,这是否是事实?”
苻坚森然道:“你说这些,到底是何意?”
李徽沉声道:“每一个曾经据有长安的王朝,都以为自己会永远的拥有长安,都以为会国祚永存。然而事实却是,长安犹在,但那些自以为会永远占据长安,国祚永存的王朝却不见了。我大晋偏安一隅,如陛下所言,只能望长安而兴叹。汉赵消亡,石赵湮灭。如今是陛下的秦国。陛下凭什么认为,你们便能长久的占据长安呢?若不能,陛下为何要羞辱我大晋君臣思念长安之事?倘若有一天陛下不得不放弃长安,会不会也会垂泪思长安,会不会也会被他人嘲笑和羞辱呢?那时,陛下不知心中会作何想。”
苻坚目露凶光,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瞪着李徽。沉声喝道:“晋国小使,你敢诅咒我大秦短命?朕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朕一向以仁恕待人,但朕容不得有人诋毁诅咒我大秦。我大秦国祚将万世永存,容不得他人诋毁诅咒。”
李徽仰头看着苻坚,忍受着他强大的压迫感,镇定心神拱手道:“陛下误会了。小使并非诅咒诋毁贵国,而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小使此言,恰恰是提醒天王,城头旗帜变幻,王朝更迭兴亡,如此之频繁,如此之猝不及防。这应该要引起一些警惕和思考。当年的大晋,当年的汉赵,当年的石赵,不可谓不强大。就像当今的秦国,一样的强大。但大厦倾覆之时,势不可挡。此之为何?”
苻坚紧锁眉头,沉吟思索。
“陛下,莫要听这晋国小使胡言乱语。之前的晋国汉赵石赵等,岂能同我大秦相比?我大秦上下同欲,同心一致,拥天下最强大之兵,有陛下这堪比尧舜文王之圣君,怎会和那些人一样?这晋国小使伶牙俐齿,不过是强词夺理罢了。”一名秦国官员大声说道。
李徽沉声道:“这些事实摆在眼前,怎是强词夺理?贵国确实强大,但论兵马和国土,能强大过大汉朝么?大汉不也亡了么?大汉拥有的国土兵马难道不如贵国?贵国不过才占据关中关东之地,甚至连江南都非贵国所据,怎能称强大?况一国之强大,当真是以占据城池和国土为唯一标准么?我大晋当年国土之巨,比之贵国也大两倍有余,还不是如今困于一隅,不见长安?空有华丽之宫阙,精美之城池,广阔之土地而不能守,又有何用?”
那官员喝道:“那是你晋国无能,君主昏聩。我大秦天王圣明在位,岂是你晋国之主所能比?”
李徽道:“那小使只能祝愿天王陛下得享永生哼,万寿无疆了。”
“你……大胆。你此言何意?莫不是诅咒我大秦天王……”那官员厉声喝道。
苻坚摆了摆手,制止了那官员的话。皱眉看向李徽道:“晋国小使,你告诉朕,那是什么缘故呢?”
李徽躬身道:“小使见识浅薄,未必能知缘由。但以小使浅薄的认知看来,之所以会如此,并非是武力和实力不够强大的问题,而是因为所有灭亡之国,皆残暴贪婪,倒行逆施,穷兵黩武,不修德政。百姓如在水火之中煎熬,怨声载道,民心不归。过去这百余年,你征我伐,年年征战,这天下已经有太多的杀戮,土地上已经有太多的鲜血了。小使认为,真正能让国祚永存的办法便是和平,不能再穷兵黩武,不能再起干戈。百姓安居生息,民心安定,方可国祚绵长,长治久安。这长安,也许能够很长时间不会被他人入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