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兰的方舟号上,舰长西德尼·斯特雷奇这几天一直都是在煎熬中度过。
作为方舟号的舰长,西德尼·斯特雷奇不仅要对方舟号负责,还要对方舟号上的一千二百名新移民负责。
方舟号的实际运载能力只有八百人,不过从清国前往南部非洲沿途有众多的补给站,所以临时超载一些并不奇怪,相对来说方舟号还算人道,有些远洋运输船,超载数量都在一倍以上,那才是真正的沙丁鱼罐头。
大副肖恩·阿利从船舱回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糟透了”走进舰桥。
西德尼·斯特雷奇不用问都知道船舱内的情况有多糟糕,为了尽可能让女人和孩子获得更大的空间,方舟号腾出一些舱室专门安置女人和孩子,结果男人们的生活空间就被进一步压缩,一些原本是四人间的舱室里足足要挤十几个人,也就是忍耐力超强的华人才能忍受这种情况。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肖恩·阿利随手把帽子仍在操作台上,不顾形象扯掉自己的领结,然后端起西德尼·斯特雷奇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
“再等等,保护伞公司的船只已经出现了,狮城的官员也正在和荷兰人交涉,或许明天我们就能出发。”西德尼·斯特雷奇也是没办法,荷兰人真心作死,真的是拦都拦不住。
“说不定尼罗鳄号只是路过——”肖恩·阿利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早上尼罗鳄号出现在棉兰港外,让方舟号上的船员欣喜若狂,结果尼罗鳄号根本没进港,而是直接向北驶离,这让方舟号上的船员们简直失望万分。
“冷静肖恩,勋爵不会不管我们的,就算不管我们方舟号,也不会不管船上的一千多华人。”西德尼·斯特雷奇劝说肖恩·阿利的同时也是在说服自己。
待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要说西德尼·斯特雷奇不焦虑是不可能的。
不过焦虑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作为船长,西德尼·斯特雷奇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稳定船员们的情绪,安抚船舱里惊惧不安的新移民。
这些新移民都是刚刚脱离清国那个朝不保夕的环境,对于未来原本就有极大的不确定性,结果到了棉兰港又遇到这种事,也就是新移民们并不清楚他们遭遇了什么,船员们不得不采取欺骗的方式让新移民们认为,方舟号之所以滞留在棉兰港是因为前方海域出现风暴,要等风暴平息,方舟号才能继续前进。
“西德尼,别傻了,难道你还不够了解那些贵族老爷吗?他们根本不会在乎我们这些普通人的死活,我们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棋子而已,他们要的是权利、金钱,以及那些娇艳的玫瑰花,我们都是随时可以抛弃的炮灰。”肖恩·阿利怒气冲冲,还好肖恩·阿里只在西德尼·斯特雷奇面前才会发牢骚,一旦离开舰桥,出现在船员们和新移民们面前,肖恩·阿利还是个合格的大副。
“你说对了一半,欧洲的那些贵族老爷们确实是这样,但是不包括我们尼亚萨兰,要不然你也不会让凯西和孩子们来尼亚萨兰——哦,我还没问你,爱德华港的公学水准怎么样。”西德尼·斯特雷奇把话题扯开,这时候要聊一些能够给人希望的东西。
果然提到妻子和孩子,肖恩·阿利脸上马上就忘记了糟糕的现实:“绝对是水准之上,你知道我们的孩子如果是在本土,根本没有机会接受教育,本土的公立学校都是一群小流氓,昂贵的私立学校我付不起孩子们的学费,但是在爱德华港,我的孩子和市长的孩子在同一个学校,穿同样的衣服,吃同样的食物,他们甚至是隔壁班级,共用同一个教师,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提起孩子,肖恩·阿利马上就滔滔不绝,西德尼·斯特雷奇就微笑,具体情况西德尼·斯特雷奇当然也清楚,他现在也定居爱德华港,孩子也在爱德华港的公立学校上学。
“荷兰人就是蠢货,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南部非洲有多强大,他们真应该向德国人了解一下,现在尼亚萨兰应该都知道我们的情况了吧?”肖恩·阿利面带期盼。
“群情激奋,不仅仅尼亚萨兰,整个联邦政府都群情激奋,报纸上连篇累牍,要求联邦政府血债血偿,人们自发上街游行,要求政府尽快把我们接回去,军队已经开始行动,说不定明天罗德西亚北部师就会出现在棉兰港外——”西德尼·斯特雷奇叼着烟斗抱着膀子装深沉,就好像他亲眼目睹一样。
“就是该这样,勋爵呢,勋爵怎么说?”肖恩·阿利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几天西德尼·斯特雷奇也被扣在棉兰港,根本没机会了解外部消息。
“早上出现在外港的尼罗鳄号肯定是勋爵派来的,尼罗鳄号一直在伊丽莎白港,上面肯定坐满了雇佣兵,你知道勋爵的性格,他不会放弃我们不管,别忘了他的职务是国防部副部长,而我们是南部非洲公民——”西德尼·斯特雷奇信誓旦旦,对罗克充满信心。
“是的,勋爵不会不管我们的,上帝,真希望明天就能离开这里——”肖恩·阿利喃喃自语,逆境中的方舟号,罗克是他们最大的希望。
“船长,有几位先生想见你——”舰桥外传来水手长约翰的声音。
“是谁?”西德尼·斯特雷奇示意肖恩·阿利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