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此时乐和在云里雾里,就连前知五百年,后知一千载的王伦,对局势都有点靠猜了。毕竟,眼下发生的这一切,已经变得和原来越来越不一样了。
就说田虎这厮,在原本轨迹中面对被朝廷招安的梁山军时,不知哪里来的底气,完全一副等君送菜的架势。直到手下大将相续败亡之际,田虎才回过神来想要北投,哪知最终还未成行,旋被梁山剿灭。
此时的伪晋国,说实在的,架子要比从前拉得大多了。虽说此世绿林道上崛起了一个王伦,让水泊梁山的吸引力空前强大,强大到让不少真正好汉都无法拒绝。
但其同样也起到了一个反作用,那就是强硬起来的梁山同时也把绿林中的沉渣,间接给逼到其他三寇势力之下。所以还在梦中的田虎并不知道他实际上捡了个大便宜,虽说失去了孙安、卞祥等顶梁柱,但被他网罗的小鱼小虾,比起从前,多出十万都不止。
喽啰多了,声势自然而然便大了。从前不过数州之地的伪晋,此时差点占据了整个河东。当初在河东立国与宋国争霸的北汉,最盛之时的地盘,也没他田虎大。
是以,即便西军摧枯拉朽,收复失地的速度完胜当年招安后的梁山泊,但还是给田虎留下了足够多的反应时间,于是一支不曾在河东历史上出现过的番人骑兵,就这么神秘的出现了。
至于这支番骑的出现,未来会给大宋的国策带来甚么样的变化,王伦也有些拿不准。是以,连乐和都毫不知情的情报人员“惊蛰”被紧急启用,足以映衬王伦此时内心的警觉。
只可惜,他现在能做的,唯有等待。等待更多、更真实的情报,来支撑他的判断,以求为梁山泊的将来,把准脉搏。
几乎与此同时。离曲院街口遇仙楼直线距离并不遥远的东京皇宫内的,大宋帝国的最高领导层,也在就河东战事进行紧急磋商。
“朕知道他能!”
“哐当”一声,一块品相不凡的砚台被狠狠砸向御阶之上。艺术家皇帝赵佶还是很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当然,这种极端情绪的根源明显不是因为朝廷将官刘延庆的战死。
“事到如今,还跟朕说甚么辽骑不可怕,旦夕便可聚而歼之!这是几千骑兵的事儿吗?!说到底,这是宋辽两国到底能不能维持现状的问题!”
这是一场小规模的密室会议。参与之人只有身为百官之首的权相蔡京、因高俅“殉国”而上位的原步军太尉段常,还有同知枢密院事的王襄,和这三位朝中重臣相比,在场某个小人物的出现,就显得有些突兀了。他就是被赵佶赐予国姓的秘书丞赵良嗣。
这么个不相干的人物和在场三位重臣同列,着实显得有些怪异。虽说此人在大宋朝堂算不上甚么大人物,但他绝不简单。说来他曾经还有一个身份,便是辽国的光禄卿,说明他曾经的起点不低,毕竟混到了三品的俸禄。不过身为汉人的他好像对辽国并没有归属感。趁着童贯出使辽国的时候,秘献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可行性计划,遂深得童贯信赖,秘密将他带会大宋,并将名字“马植”改为李良嗣,后来赵佶“嘉纳之”,赐姓赵氏,便有了现在的赵良嗣。
由此人抵宋后尽心尽力给辽国挖坑来看,他绝对不属于契丹人的间谍,所以赵佶今日在涉及宋辽关系重新定调之时。特意也把他也叫来了。
刚才赵佶一发火,在场的几个老狐狸居然没有煽风点火。太尉段常是顶替高俅上位的禁军殿帅,其天然立场便与枢密院有些分庭抗礼的趋势,不然他这个位置坐两天就会不稳。赵佶绝对不会容忍自己手下带兵的和管印的搞到一起。就连八面玲珑的高俅在世之时,对于媪相大人,同样会时不时表现出自己独立一极的矜持来。
同知枢密院事的王襄是童贯的副手,虽在军机重地当差,却是个彻彻底底的文臣,他调来此处之前的职务是吏部尚书。一看就是手腕不凡的老宦海,赵佶把他调到枢密院,一来挤入宰辅行列,二来未尝没有仿制童贯独大的想法。由此可见,此人也不大可能是童贯的党羽。
蔡京就不说了,和童贯这些年是又拉又打好不热闹,这一公(公相)一母(媪相)两相之间的恩怨情仇已经不能简单的归结到“奸臣都是一伙的”简单概念中来。往小里说,毕竟都是各自党羽心目中的神像,为了争夺有限的朝廷资源而培植势力,不可能不碰撞。往大里说,你管民,我管军,同得官家信赖,都是强势惯了的人,就算小事相忍,但执政理念也不可能没有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