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主人家都没有出面理会这人,做客的众人自然也懒得理会他,只是如故照旧,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好不惬意。
这一路上,倒是又碰上好几茬主动邀请官军进村歇马的百姓,众头领们渐渐也都习惯了。有些好事的头领还主动跟百姓们打起招呼来,开口就问人家今年的收成怎么样,人家愣了半天,才搓着手道:“俺们也是才来,想必明年的收成一定会好!总不能老是劳烦王恩公救济啊!俺们这又分田又分地的,不纳皇粮还领救济,天底下实在没这个理啊!”
“多好的百姓呐,老子以前怎么没遇上呢?没来由祸害他们干啥,我也是有罪!”没人拿刀子逼着,但话还真从这些山大王嘴中说了出来。
此时有人感喟,就不乏人接茬:“怪不得当年在凌州时。王伦哥哥处处管着咱,原来为的就是今天的局面啊。都是绿林出来的,想我们大半辈子都在跟官府作对,人家却悄没声的自家开了官府,你说这人跟人咋比?”
“就是!明明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来,有的人偏上赶着跟在官府屁股后面吃狗食,有的人却已经不声不响弄出恁般局面,咱们啊,前面算是活到狗身上了!”
不用说,最后这话只有陈贇敢说。毕竟他为王庆白白死了兄弟,其他王庆的弃子虽然嘴上不说,心中想得和他也差不离,只是碍于往日主从情分,有些话才没有说出口。
他们有顾虑,但田虎的旧部却没有这个顾虑,纷纷为陈贇鼓掌,凑着热闹道:“说得好!当初史文恭怎么没一箭将这厮射死?王伦哥哥派神医救这软骨虫作甚!?”
这一来,又说到李助的痛处了。当初疾驰前往高唐州请援的,不就是他老道?当即面色就十分难堪。贺吉见军师受辱,立马骂道:“我们自说话,干你们鸟事!谁屁股下面没点屎。就你家田虎的屁股最干净?”
他这一骂,好似信号一般,只见京西的好汉纷纷开骂起来,田虎的旧部虽然也有一二十头领。但输在人心不齐,酆美、毕胜他们一伙对田虎没有丝毫好感的十个人就作壁上观,冷眼看两伙人展开骂战。
都是江湖上有一定地位的人物。光骂怎么对得起身份?这时京西来的头领中,有几个性子冲动的就准备赶上去动手了。柴进眼皮一跳,只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言不合就要火并?想他在梁山上何时见过这种乱状!此时也顾不得感慨,现身出来两边安抚,打着圆场。
“不好,官军来了,弟兄们操家伙!”
人群之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声,众人回头看时,顿时现视线的尽头出现一队整装而来的武装士兵,这些绿林好汉们连架都不吵了,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身边兵刃,准备厮杀。
柴进见自己的面子还抵不上一个突状况,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当即叫道:“好汉们不要误会,那是自己人!”
顿时,这一声喊,直叫众人都回过味来,不由相顾大笑,豪气万丈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如今老子们也是官军了,怕个鸟啊!”
这时本地东道刘县令亦出言道:“这是咱们海冥县驻扎的官军,出来迎接各位好汉了!”
“柴大官人,这伙看着怕不有一个指挥?咱梁山现在好几十个县,每个县都能驻扎一营官兵?”酆美、毕胜等前朝廷武将十分好奇梁山的实力,纷纷出言问道。
只不过柴进的重心一直放在大宋,这次前来高丽,也是特意为着这些新头领而过来的。此时他对安东都护府的军事部署压根不怎么了解,下意识回头去看吴用,哪知吴用正和谢宁聊得起劲,竟没顾得上这边,柴进心里暗暗纳闷,旋即又想到临行前王伦的交待,暗道:“果然这吴学究不是来给我打下手的!”
这时,孙定现柴进不了解这边情况,一时有些冷场,担心引起酆美这些官场上的老油条多心,再别给想歪了,当下主动接过话茬道:
“如今每个县平均下来,一个营其实还不止。咱们还有高丽仆从军驻扎协防!真番郡汉郡目前驻有汉军五千人马,十个营编制。仆从军则是一万五千人,三十个营编制!总数是两万人马!”
当然了,孙定此时说的是防倭增兵之后的布防情况,他实在没必要解释得那么细,亮出实力便足够了。
“仆从军?可是类同于咱……宋国的番兵?”酆美和毕胜皆惊讶道。八个都监此时都是你看我,我看他,一脸的不可思议的神情。
原本他们几个以为梁山泊都把人家的国家都给灭了,自然要分兵防范、镇压这些心怀亡国之恨的土人作乱。此时哪里能想到,各地维持次序的主力,竟然就是高丽土兵!这真是让人跌破眼眶!
你说打破高丽,这是你实力强悍,多少还有迹可循。可你怎么能在短短时间内,让这整个国家的人都整齐划一的抛弃了统治他们上百年的朝廷,反而甘愿接受大宋一个山贼的统治?压根没道理嘛!高丽真要这般好弄,当年辽国数次征讨,怎么偏偏就没把它给吞下?
难道……
这时酆美和毕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一丝惶恐之意。难道,这梁山泊真像朝廷宣扬的那样,拥有妖言惑众的“鬼神莫测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