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狂人皱起眉头,深深地凝视着眼前乖巧懂事到与世人所传离经叛道压根不同的女子,脸色狠狠地变了一变。
在老人的心底里,对年轻人的心疼,增加了数倍不止。
他幽幽叹了口气。
“娃娃,想哭,就苦,又无外人在。”
老人忙道:“这算哪门子的失礼?你这孩子,应当拿出斩了虞家父女挖掉楚南音眼睛的气势来,没得事,安心哭,不笑话你。”
周狂人的话,更是让那泪水源源不断。
她背过身去,闭上眼睛,任由肆意横流而出。
在这个世上,有背负罪名却真挚赤忱的修道之人,为她前仆后继的开路,她叶楚月生逢人世,何其幸运?
“前辈。”
她缓缓地睁开了湿润的眼睛,抬头望向了碧蓝的天。
周狂人定定地望着楚月的背影,等待着楚月接下来的话语。
但见她一寸寸地回首看来,两行泪水顺着眼眶往下流淌,唇角却在上扬,从咽喉道出的话语声,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宛若钟鼓雷鸣,震慑人心,“晚辈来日,定会踏上天梯,掀了他天梯,背上我下陆亿万又亿万枉死的冤魂和山域被污蔑的前辈们,定要去和他天梯算个清楚明白!”
周狂人彻底地怔愣住。
他和共同筹谋的老伙计们,都以为这般说过,楚月会放弃天梯。
实在想去往上界,可以另寻他法。
譬如和太上长老一样,压境三千年。
奈何压境的后遗症太大,会在武体内产生一世都不可逆的病根。
这种副作用,越是修炼到高境地,便越吃力,就愈发的明显。
再加上,他们的目的,就是希望叶楚月能够知难而退,别跟他们一样,辛苦半生,在暗无天日的通天山域,过着没有盼头的日子。
周狂人望着女子蓄满泪水却比虎狼还要凶狠的金眸,内心深处过了很久都难以平静。
在那一刻。
他好似看到了这年轻人的道。
她不得不踩着这条路,哪怕双腿的血肉被割离,只剩下残破的两腿白骨,也要淌着血河往前走去。
只因,她非一个人。
每一个因上界天劫而亡故的下界生灵,都在与她同行。
“孩子……”
周狂人唇部连带着胡须颤动了数下。
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一时间。
他老泪纵横,哽咽道:“逝者已逝,别让亡故之人,成为了你前行道路上的累赘。”
“不会是累赘,永远都不会,哪怕终有一日,晚辈死在我所坚定的大道,那也是命数尽了。”
楚月拱手作揖,“前辈,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有些路,总要有人去走。”
周狂人心下一惊。
他不曾想到,会在年轻人的口中,听到这样一番震耳发聩的话。
老人的落英空间,只能容纳活人神识短暂的交谈。
而现在,大地在震颤,晴空万里的碧蓝天穹,被雷霆之刃劈砍开来。
清澈的湖,出现了许多的鱼儿。
小舟摇晃,如独行深渊之海,随时堕落。
老人似乎感觉不到,只盯着在末世般混乱之中而立的女子看。
红裙拂动。
黑发轻扬。
她徐徐地转过身来,拱手颔首道:
“晚辈乃,下界共主,叶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