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楩这一通连喷带骂下来,朝堂上反而安静了。

因为直到这时,群臣们才终于回想起来,他们只在意朱楩僭越了,却忘记了朱楩是平叛的,那些被他杀死的人都是造反的罪名,确实该死。

至于永昌府和盈江的安置,也被他一句距离太远,所以就便宜处置了。

朱楩毕竟是云南藩王,又是在战乱之时,他确实还是有这点权力的。

就连朱元璋此时都说道:“朱楩送来的奏章里,确实仔细的陈述了所有经过,以及那些需要尽快处理的政务。朕也从未打算责怪他。至于僭越之事就不要再提了。”

朱楩扭头看了眼朱元璋,想说你敢说你没责怪过我?当初是谁敲打我的?

朱元璋当没看到,抬手说道:“都起来吧。”

群臣赶紧谢恩。

朱楩摇摇头,迈着四方步正准备回去武将的行列。

可是却被朱元璋叫住了:“朱楩,你再说说那改土归流的事吧。”

朱楩顿时浑身一僵。

老朱伱不地道啊。

其实对于刚才被群臣弹劾针对这件事,朱楩一点都不慌,因为他心里有数,自己占着理的。

那些土司造反,我是不是得平叛?杀了他们之后,是不是得处理好平叛之后的安排?

但是改土归流,这可就是朱楩主动去推行的了。

而且如今云南全境,几乎都被改革完毕了。

包括朱楩这次离开之后,也曾给木邱他们交代过,要他们继续想办法去推行,把剩下那些地方也尽快改革掉。

如果说之前的事还能有理由推脱掉,那么改土归流,可就很难解释了。

前面也说过,不是说改土归流不好,但是分时间和人去做。

“怎么不说话了?”朱元璋冷笑着看着朱楩,心说臭小子,刚才很威风啊,在咱的大殿上耀武扬威,还得好好敲打敲打。

而其他人则纷纷面面相觑,改土归流?那是什么意思?

看来朱元璋并未声张和公开这件事,所以文官们并不知道,朱楩可是几乎把云南全境都重新丈量过土地,以及重新统计人口和重新分配过了。

包括土司制度,云南也撤裁了超过九成。

而这些对云南的治理政策,朝廷竟然全都不知道?

这何止是僭越那么简单,你干脆在云南自己开个小朝廷算了。

朱楩终于心虚了,轻咳一声,说道:“父皇,儿臣以为土司制度存在着难以杜绝的隐患。其实从这几年各地土司不断造反闹事就能看出来了,那些土司根本就不服管教。”

“如今我大明国力昌盛,他们还尚且如此,一旦我大明稍微有些衰退,又该当如何?”

“何况北边草原上的鞑子还没解决,东边那嘎达还有女真和高丽的问题,更不用说南边与西边的问题了。”

南边自然是指东南亚各国,其中尤其以安南为首,与大明直接接壤不说,近期还有些摩擦。

至于西边自然是指新疆和西藏,现在可还不属于大明的版图。

“攘外先安内,说这句话的人我不喜欢,但是这句话还算有点道理。儿臣以为,是时候彻底解决这种隐患了。”

“所以儿臣打算,先在云南施行改土归流政策,撤裁所有土司官的存在,改由朝廷派遣官员。毕竟咱们汉人那么多,又有那么多有学识的人却没有出头之日。大不了您再迁徙一百万人过去嘛。”

朱楩说的轻描淡写。

朱元璋却差点没直接抽鞋底子甩他一脸。

你说的简单,哪里想得到老子都被人骂成什么样了。

还一百万?

“除此之外,最主要的还是让土人归心,不要再设置土司了,土司拥有着绝对的自主权,那些土人只是跟随土司造反,他们不得不反啊。”

“儿臣还打算开设学府,要让土人百姓和他们的孩子识汉字讲汉话,儿臣要让他们成为真正的大明子民,而不是某个土司的农奴。”

说过很多次土司制度的弊端和隐患了。

如今的土司制度,其实就是欧洲中世纪的领主,虽然领主听国王的,可是领地内领民们是只听领主的。

这就导致了,一旦爆发战争,国王需要先征集国内的大小领主们,再由领主们率领领民组建军队来打仗。

可一旦领主的权力过大,就会和王权发生冲突。

说白了诸侯就是这么回事。

比如周幽王时期,诸侯的势力就已经远远大于周天子,于是周幽王几乎指派不动,更别提他还作死的烽火戏诸侯,就更完犊子了。

朱楩不止一次怀疑,尤其是在胡渊那件事上,老朱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吗?怎么能那么干?

哪怕再想钳制沐英,也不该如此啊。

朱元璋深深的看着朱楩,知道这小子在避重就轻,不提他已经在云南境内,甚至是几乎全境都完成了改土归流。

此时以这样的说法来看,就好似他在征求自己的同意,然后再去做似的。

这就是语言艺术的魅力,稍微改一下顺序,或者时间上的因果关系,就全然不同了。

如果朱楩说出他已经做完那些事了,恐怕群臣又要跪地请求朱元璋削藩了吧?

但是他现在这么一说,就连文官中,都有不少人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

其实不止云南,事实上在这几年内,云贵川等地都有土司造反。

连之前蓝玉和瞿能都是去镇压的。

所以不止云南的土司,而是所有土司制度都存在着巨大的隐患。

“也许是时候整治一下了,”朱元璋说道。

而他这平淡的一句话,却代表着无比可怕的血腥。

可以预见到,那些土司是不可能轻易接受被撤裁的。

“好了,今日早朝就到这里吧,咱也有些困乏了,有事就等到午朝再说吧,”朱元璋摆摆手,打算退朝了。

文武百官正要跪地。

朱楩却忽然说道:“父皇,儿臣已经述职完毕,是否可以回去了?毕竟改土归流这件事挺重要的,得儿臣亲自去主导啊。”

朱元璋笑了,想跑?门儿也没有啊。

朱元璋看了眼朱楩,说道:“你啊,先别想着回去了。咱昨夜拉着魏国公徐达聊了一晚上,你以为是为了什么?还不是给你小子许一门亲事。咱已经决定,要帮你求亲,把徐达最宝贝的小女儿徐妙锦许配给你。”

“什么?”朱楩一惊,合着昨天自己拒绝的话,他们都当没说过是吧?

“这么高兴吗?”朱元璋故作不知道朱楩的真实想法似的,笑呵呵的看着朱楩。

朱楩怒了,说道:“父皇,儿臣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那又如何?你不是见过妙锦那丫头吗?难道她配不上你?”朱元璋冷哼一声,表情说变就变,眼睛里也有警告的意思。

徐达可在一旁呢。

而且别以为咱不知道,你抱着人家宝贝女儿骑一匹马从洪都到应天一路,你还想不负责任?

这要是让徐达知道,怕不是得抽你。

到时候可就不是鞋底子了,而是鞭子。

真以为你能随便祸害徐达的女儿啊?咱也不能答应啊。

“不是,”朱楩急得直冒冷汗,而且他也不会说徐妙锦的不是,毕竟徐妙锦确实国色天香貌美如花。

但是,他还是要说:“我那徐妹子乃是绝代佳人,天下男人任她随便挑随便选。也正因为如此,我觉得咱们能不能尊重一下女人的意愿?就让我妹子自己选一个她喜欢的良人不好吗?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啊。不是,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才对。”

朱楩急得都要胡说八道了。

朱元璋若有所思的暗暗思绪了一下,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吗?倒也有趣。

“少废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的婚事还由不得你们自己胡闹,咱和徐达可都还没死呢,”朱元璋冷哼一声,起身走了,连百官们的山呼万岁都没来得及跟上他离开的步伐。

朱楩望着朱元璋离去的方向,咬着牙,老朱你不地道啊,我给你找的儿媳那也是绝顶的美人儿,生的孙子绝对是大帅哥,你能不能当个人啊?

“哼。”

突然,一声冷哼传来。

朱楩扭头一看,就见徐达一脸阴沉的,甩着袖子往外面走去。

朱楩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连忙追了上去,喊着:“徐叔叔,唉,徐叔叔,你别走那么快,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解释,我妹子真的是个美人儿,给我就白瞎了,嘿,你等等我。”

大殿内,文武百官们面面相觑着,这算怎么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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