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那把关刀的威力,即使是如此近的距离,也是势不可挡的。
但是朱楩可不敢给王福任何眼神示意,你小子杀心太重,看都不看他,而是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壮族姑娘。
“咳咳。”
身后传来两女的轻咳声。
徐妙锦和汤欣都斜视着朱楩,看啥呢?好看吗?
朱楩也干咳一声,脸不红心不跳的,淡淡说道:“我就是滇王朱楩。”
壮族姑娘轻哼一声,非但不怕王福那吃人的眼眸,反而说道:“你少跟我志气高昂的。”
朱楩以手扶额的纠正道:“姑娘,你是想说趾高气扬吧?”
志气高昂是褒义词吧?还是说你就是想夸我家老王来着?
姑娘俏脸一红,咬了咬牙,瞪着朱楩,说道:“你也别趾高气扬的,不过是个王爷,我不怕你们。我爹都死了,我壮族儿郎因为这场瘟疫,死伤无数。你们明人不但不管不顾,还封锁消息,甚至不许我们离开广西境内去外面自救。药也快吃完了,如今连米都卖得比人还贵。你们这是要活活把我们逼死啊。”
“反正横竖也是个死,不若大家鱼死网破,咱们壮族不怕你们明人,有本事就拉开架势,堂堂正正打一架。来啊。”
姑娘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
王福看了眼朱楩,默默的退了回去。
当把人逼到绝路,人家都要跟你鱼死网破拼命了,总不能还说人家不礼貌,让人家跪地下磕一个再拼命吧?
大胆?可不就胆大包天嘛。
看着姑娘那双已经失去光彩的眼眸,好似已经彻底陷入绝望之中,朱楩叹了口气的说道:“本王毕竟是滇王,不是你们的靖江王,所以就算你要同归于尽鱼死网破,也找不到本王身上吧?”
“你,”姑娘顿时气结,偏偏又觉得朱楩说的有道理,那也不能赞成吧?
接着朱楩又说道:“何况本王之前从京城出来,是一路到了广东,才在遇到那瑶族首领侯大苟之后得知了广西瘟疫消息,并且立即赶来,之前才刚刚稳定了平乐府境内瘟疫,且派人准备往广西全境施以援手。”
“你说的是真的?”姑娘皱眉,满脸怀疑的看着朱楩。
朱楩不答,继续说着自己的:“我也从平乐县壮族土司黄族长那里听说了一些情况,知道你们包围桂林府是事出有因。”
“喂喂喂,你别总是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本姑娘难道是死人不成?”姑娘终于忍不住爆发了,这家伙难道是看不到自己?还是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你一个人在那里自顾自的说什么呢?
朱楩摊摊手,说道:“我是说,既然你们事出有因,那就把这个因说出来,你们有什么委屈有什么事都可以说,你们什么也不说,上来就打生打死,这是造反,就算本王想帮你们,那也无可奈何啊。”
姑娘身后的壮族纷纷面面相觑。
毕竟朱楩确实是从平乐府而来的,而且看朱楩与身后大军都面色健康,也许他不是在说话,而是平乐府的瘟疫确实被救治了?
而且平乐府那边也是壮族,壮族与壮族毕竟是一家,哪怕不是一个氏族,他们也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族人。
但是姑娘却冷笑道:“你少威胁咱们,难道我们还怕了你们?”
“话不能这么说,”朱楩摇摇头,拿手往西南方向指去,提醒道:“本王是滇王,那边就是云南,信不信本王一声令下,就能调来几十万大军。都不需要我大明起举国兵力数百万大军围剿,我云南一地之力就能灭了你们了。所以别闹,咱们有话好好说嘛。”
姑娘死死瞪着朱楩,虽然不甘心,但是心中明白,朱楩不是在威胁自己。
可别忘记了,云南才是朱楩的大本营,云南才是朱楩的地盘,他虽然离开了一年多了,可他之前苦心经营了那么久,不是没有自己的实力与势力的。
说句难听点的话,朱楩如果愿意的话,广南府原本属于侬贞佑的那些壮族狼兵,都会愿意追随他,转头跟广西这些壮族打作一团。
甚至连背后平乐府黄族长的这批壮族,也会追随朱楩的麾下,因为这几日以朱楩的所作所为,已经默默收买了无数人心。
不论是哪个民族,百姓的目光都是雪亮的,百姓不傻,谁对他们好,他们都知道。
朱楩身为堂堂藩王,本可以不顾广西百姓的死活,直接回去自己的领地云南了。
可朱楩这几日衣不解带的,还亲力亲为给百姓看病,救病治人。
他可是王爷啊,在这个时代,哪怕是演戏,也足以让人感恩戴德,恨不得为他去死了。
那姑娘咬着牙,还在倔强的做最后坚持。
朱楩暗叹口气,只能扭头给徐妙锦和汤欣使了个眼色。
两女对视了一眼,身为朱楩的贤内助,只好由她们出马,温柔的安抚姑娘,并且慢慢引导对方说出一段故事来。
原来女子叫做岑花,是壮族岑氏土司官家的女儿,父亲是土官岑璋,乃是镇安府人。
镇安府已经在云南的边界,而这桂林府则是位于湖广边界(明朝时的湖广包含湖南湖北两地统称)。
等于是一个在广西的西南角,一个在广西的东北角。
这岑花一路上横跨了大半个广西,只为了包围桂林大闹一场?
这也都是有原因的,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横祸中,岑花的父亲不幸病重而亡了,加上岑花是唯一的孩子,不得不在如今还只有十六岁的年纪,承袭了土司官的职位。
本来岑花就年纪尚幼,加上瘟疫肆虐,都顾不上为亡父感到伤感,就得疲于奔命想要救活族人。
偏偏雪上加霜的是,今年还未到第一季度收获的季节,让广西境内所有百姓手中都开始缺粮,而那些黑心粮商看准这一档口大肆提高粮价不说,连桂林府的朝廷官员也压着粮仓拒绝放粮赈灾,还振振有词说这不是天灾,没有开仓放粮赈灾的理由。
岑花本来还联合过其他土司,希望桂林府官员可以请示朝廷与当今陛下,体恤体恤广西百姓。
结果也是遭到了拒绝。
他们封锁消息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给他们发奏章向朝廷求救。
眼看继续下去,恐怕都不用等到瘟疫带走所有人,饿也要把人全都饿死了。
于是岑花干脆起兵,一路从镇安府起兵,还联合了思明府、太平府、南宁府,又途径柳州府与庆远府,最终一路集结了十万大军,把桂林府团团包围了起来。
“我们不是要造反,我们只是想活下去,我们只是想讨回一个公道,为死去的族人与家人讨个说法,我们是人,不是被圈起来待人宰割的畜生,如果你们敢瞧不起我们,就算是死,咱们壮族也要在你们身上咬一块肉下来,咱们壮族不怕死,但是不能这么被你们祸害死,”岑花双眼通红的,冲朱楩喊着。
壮族乃是一个很团结的民族,当初从侬贞佑那里,朱楩就已经有所体会。
哪怕朱楩威胁过广南府说要屠城,广南府百姓一开始也没有动摇。
所以当初在那侯大苟学朱楩的改土归流,发起对瑶族内部土司家族的起义时,同在广西的壮族却没有人有样学样。
同时也从侧面证明了,岑花与壮族确实不是为了造反,否则当初他们就会跟那侯大苟一样,直接叛出广西另谋生路了。
他们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为了拿回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十万大军把桂林府团团包围起来,却一直没有急着进攻,不就是为了得到一个说法吗?
朱楩听完岑花的话,点点头做出承诺:“既然已经知道前因后果,本王会给你们讨个公道。你们虽然是壮族,但是也是我大明子民,既然是我大明子民,谁敢欺负你们,谁敢伤害你们,谁敢不让你们活,本王就让他们去死,哪怕那些该死的狗官是我大明的朝廷命官,哪怕他们是汉族,又如何?本王一视同仁,绝不偏袒包庇。”
岑花浑身一震,看着朱楩,问道:“我能相信你吗?我还能相信你们汉族吗?”
“说的是什么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难道本王会因为当初侬贞佑造反就把你们所有壮族当做叛党了不成?我云南也有壮族,那可是本王的子民,宝贝的不得了。汉族人口千千万,有点小人也很正常。杀了就是了,”朱楩看了眼岑花,然后一声令下:“大军准备入城。王福,你带着这位岑花姑娘,让她亲眼看看本王会不会给他们公平。”
王福张了张嘴,最后只能默默接下这个任务,对岑花说道:“你跟着我,亲眼看看咱们殿下如何为你们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