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不平?”
这三个字,令楚若胭更添几分怒意,狠狠道:“你可知道,他口中妄言,是欺凌君主!”说到这里,楚若胭的眼神一冷,忽然道:“你与沈世言——本来就是一丘之貉,之前就曾经罪犯欺君被流放岭南,这一次皇帝登基大赦天下,让你们回来,你们不但不思将功赎罪,反倒结党营私,借着什么孛星现世的由头祸乱人心!”
说到这里,她咬牙道:“你们,根本就是欺君罔上的乱臣贼子!”
她这一句话,立刻吓得众人变了脸色。
要知道,沈世言获罪,就是因为欺君,如今这位长公主把这个罪名也扣到了裴恤的头上,莫非也要将他治罪?
更让众人惊愕的是,这位长公主虽然受宠,但自从她小时候被楚旸抱上朝堂,被吓得哇哇大哭之后,再没有参与过朝政的任何事务,就只是一个受宠的,地位高贵的长公主而已。
却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站在朝堂上侃侃而谈,更是一番话,就要定裴恤的罪!
商如意有些急了,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就要说话。
可手臂上一股沉沉的力道立刻将她拉了回去,转头一看,却是宇文晔,他不动声色的对着她摇了摇头。
“……?”
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商如意有些愕然的时候,裴恤也从楚若胭的最后一句话带来的震撼中回过心神,他望着这位长公主,微微一笑,道:“是啊,治礼郎口中的那个‘逊’字,就是欺君,可他宁肯冒死也要说出这个字,到底是为了什么?”
“……”
“皇帝陛下,长公主殿下,难道你们一点都想不到吗?”
他这一番话,看似退了几分,但谁都知道,那是以退为进,更像是一个人要进行重逢的时候,后退半步的蓄力之举。
感觉道这一点,楚若胭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不仅她的脸色变了,朝堂上的所有人,也几乎都屏住了呼吸。
在这一片有些令人窒息的沉寂当中,裴恤已经慢慢的说道:“大业王朝历经二十八年国祚,北裂突厥,南平江都,东逼勾利,西定敦煌,布恩泽于天下,施文教于四海,实乃百年未见之大功,以大业为名,实至名归也。”
“……”
“但,天道无常,福祚轮转。”
“……”
“如今的大业王朝,战火四起,民不聊生,洛阳沦陷,江都割裂,西有薛献大军压境暂解,北方突厥已虎视眈眈,此间百姓苦如倒悬,社稷危似累卵!陛下不思光复旧地,重振山河,每日只戏耍游玩度日,这,对得起文皇帝,对得起先帝,更对得起这‘大业’二字吗?”
“……”
“是以,天降凶兆,孛星现于西北,以征灾祸,治礼郎献上化解之法,一字记之曰——逊,是化解灾祸,更是化解大业王朝的僵局。”
“……”
说到这里,他挺直了腰背,一双苍老却澄明的眼睛望向朝堂之上,被他这一番话已经震得失了神智,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小皇帝,再看向脸色有些苍白,明显也慌乱了起来,不知如何应对的长公主,扬声道:“陛下!殿下!请上遵天命,下合时机,否则,灾祸一至——”
他的最后几个字说出,更伴以天上传来的隆隆雷声,而且越来越近,好像是老天在为他的话语增添威慑之力,整个大殿都在这几个字中震颤了起来!
这一瞬间,商如意的呼吸也窒住了。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宇文晔要拦住自己,因为自己毕竟只是一个二品的诰命夫人,位分虽高,可在朝中没有任何实权,更没有名望,就算刚刚那些话由自己说出来,也根本达不到振聋发聩,令群臣惊愕的效果,更会因为自己和沈世言的亲眷关系而降低这番话的威信度。
但裴恤不同——他是老臣,而且在朝中也极有名望,由他说出这些话来,才能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更令所有人震撼!
而现在,他不仅提出了“逊”,更是将所有人的情绪,也牵引到了那两个字上——
灾祸!
也就是她所“期盼”的,转机!
这一刻,这条路,几乎已经修到了商如意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