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又走了四天,终于在这一天傍晚时分,到达了祁县附近。
就在看到祁县界碑的时候,宇文晔突然下令,全军停止行军,就地休息。
众人都大感诧异。
虽然能够休息是一件好事,但他们这些天几乎不眠不休的赶路,就是为了不给太原方面任何反应的机会,达到突袭的效果,如今,已经到了祁县附近,离太原也不过一天的路程,怎么反倒要在这个时候停下休息了?
难道不应该一鼓作气吗?
不仅军中众人大惑不解,连顾忌自己“细作”的身份,向来不多嘴的卧雪,在扶着商如意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也忍不住轻声问道:“王妃,我们就这么停下,真的好吗?”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并不是她不想理会卧雪,而是这个时候她根本没有精力多说一句话,几天的急行军,军中的男子都累得七荤八素,更何况是她,全身筋骨酸软,尤其两条腿,大腿内侧被几日不眠不休骑在马背上的姿势磨得破皮出血,连站都快站不稳了,伸手扶着卧雪的胳膊的时候,掌心也满是被缰绳磨出的水泡,火烧火燎,痛得她直咬牙。
见她这样,卧雪不敢多话,急忙扶着她走到篝火堆旁坐下。
这时,几个士兵上前来说道:“请王妃稍候,我们几个立刻给王妃搭帐篷,马上就能休息了。”
商如意点了点头,可再往周围看了一眼,却发现不对。
一般行军途中,如果停下休息,士兵们应该立刻开始搭建营帐,尤其是中军大帐,然后是他们自己睡觉用的帐篷,等弄好了这些再生火做饭;但此刻,周围的士兵却都只围着各处点燃的篝火开始烤火做饭,并没有其他人搭建帐篷。
连中军大帐,也没有搭建起来。
商如意忍不住皱起眉头,问道:“怎么回事,只搭我一个人的帐篷吗?”
那几个士兵闻言,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不远处升起的最大的一堆篝火,宇文晔已经坐到了火堆旁,只见他低声吩咐了什么,身边的士兵立刻从包袱里取出了一张地图铺在他的脚边,他一边喝水,一边捏着马鞭,在那张地图上点了点,又蹙眉沉思,周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打扰他。
那士兵收回目光,轻声道:“秦王殿下是这么吩咐的。”
商如意又皱了一下眉头:“他的帐篷呢?”
“不用搭。”
“你们,也不搭帐篷?”
“是。”
“……”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
这只是她第二次正式跟随宇文晔出征,实战经验并不丰富,可毕竟从小跟在身为骠骑将军的父亲身边,耳濡目染也熟悉了一些不成文的规矩,比如说,如果军队停下休整,却并不搭建帐篷,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这支队伍随时要准备投入战斗。
但,宇文晔却又没有下令备战,那么很可能,他所要准备的战斗,非同一般。
他却让人来给自己搭帐篷,难道是只让自己一个人留下来?
想到这里,商如意立刻抬起头来对那士兵道:“我的帐篷也不用搭了。”
“啊?”
那士兵一听,立刻愣住了,其他几个已经开始拿了木桩往土里打的士兵也都停下来,商如意道:“不必惊惶,有什么事我会亲自去跟秦王说的。你们都下去休息吧。今晚,恐怕有得累。”
几个士兵见这位早已名扬军中,但看上去仍旧是娇娇弱弱,并非英武女将模样的秦王妃,一时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领命,然后退下。
等到他们一走,卧雪立刻轻声道:“王妃,你这是——”
商如意平静的道:“别问那么多,先去给我烧些热汤来,我又饿又冷的,已经快要没力气说话了。”
卧雪一听,不敢怠慢,急忙下去忙碌了。
很快,军中四处的篝火上都架上了铁锅,沸腾的肉汤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引得人口水直流,虽然没有什么丰富的菜肴,可商如意还是大口大口的喝了一碗热汤,又吃了一碗汤面,再让卧雪拿银簪子挑破了自己掌心的血泡,上了些药之后稍微包扎了一下,便起身,往宇文晔那边走去。
这个时候,申屠泰等人也都围到了这个火堆旁,众人都盯着宇文晔手中的马鞭,在那地图上一点——
“今晚,我们要拿下这里!”
商如意的心忽的一跳。
虽然还没有完全走到他身边,但从出发前到这些天,她也一直在看着那张太行附近的地图,所以对于上面的一些标识十分的熟悉,而宇文晔马鞭所指的方向,正是他们的前方。
祁县,昭余城。
众人的目光也都聚焦此处,眼神顿时变深了。
他们面面相觑,似乎都有些迟疑,半晌,还是申屠泰开了口,他低声道:“殿下,我们不是要直接攻打太原吗?”
他一开口,另外几个副将也纷纷开口——
“是啊殿下,我们的目标是太原。”
“这一路上,我们经过了多少县城都没有用兵,为何要在此处攻打祁县呢?”
“如果我们攻打祁县,是一定会惊动太原的人的。”
这祁县,离太原不远,快马行军甚至用不了一天的时间,如果他们在此处对昭余城用兵,很可能会惊动太原,一旦王绍裘和西突厥的人知道他们的人马已经到了祁县,他们就会严加戒备,甚至,可能反过来出兵来打他们。
这样一来,他们之前数日急行,想要突袭太原的目的,不就落空了?
宇文晔道:“我知道你们的担心。”
“……”
“所以,我要的,不是攻打祁县。”
“……”
“而是,拿下祁县。”
“……?!”
众人更是诧异——这,有什么不同?
宇文晔沉声道:“拿下的意思就是——我一个人先进入祁县,跟守军联络,让他们打开城门,再里应外合,拿下祁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