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去,我的人也会过去。”
“……”
“我的人过去之后会发生什么,我早有预料,相信你心里也很清楚。”
“……”
“我敢赌,你敢吗?”
“……”
这一次,虽然极力克制,但商如意还是能看到阿史那刹黎的眼瞳微微震荡了一下。
他大概也没有想到,世上有这样的人。
已经身居高位,贵为大盛王朝的秦王殿下的宇文晔,本该让部下冲锋陷阵,自己领取功劳的,可他竟然真的敢孤身一人走到这苍头河对岸,将自己完全暴露在对方的威慑之下,但不论怎么问,怎么想,他人已经到了这里,就已经下了注!
所以他说,他敢!
可阿史那刹黎,敢赌吗?
他谋划多年,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一次机会,终于权力近在眼前,唾手可得,就真的为了这么一个人的性命,而放弃一切?
谁都知道他会怎么选。
也正是因为知道他会怎么选,宇文晔才敢下注!
想到这里,心里又有一股不甘升起,虽然自己已经快要掌控一切,可阿史那朱邪突然意识到,天地间有一些东西,是他掌控不了,相反,自己反倒隐隐的,在被对方掌控着。
真的就这么把商如意放走,让宇文晔带走她?
这个女人——虽然只短短相处了几天,可他看得出来,这是个非凡的女子,身处逆境却始终冷静自持,聪明睿智,心胸豁达,不逊须眉。
自己心中只有雷玉,但留她在牙帐,做个夫人聊以解忧,也不错。
若让她回到宇文晔的身边,大盛王朝得此秦王、秦王妃,这一对勇悍又聪明的夫妻,对将来的突厥与中原的关系,又会有何样的影响?
阿史那朱邪想到了一句话——
如虎添翼。
就在这时,迎面突然吹来了一阵剧烈的风,阿史那朱邪又一次抬起头,却是看向了宇文晔身后,几乎已经遍布在苍茫草原上的军队,那些人虽然按照宇文晔的命令,始终按兵不动,未再进一步,可显然,有些人已经按捺不住,甚至有一些战马都开始激昂嘶鸣,夹杂在风中的煞气袭来,令人心中一颤。
局势越来越明朗,可阿史那朱邪的心里,也越来越不甘。
就在这时,一个很平静,平静中甚至透着几分柔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清晰的说道:“舍一则得二,舍二能得四;手中若无二,莫要妄想四。”
“……!”
一听这话,阿史那朱邪的心里又是一沉。
他低头,看向旁边的商如意。
对方,也看着他。
这,似乎是赌徒下注的规矩,却也是在提醒自己,他要跟宇文晔相争,至少需要拿到了突厥的最高权力,才有这样的机会;若现在与宇文晔相争,那自己谋划的一切,将付诸流水,甚至可能今天的自己,都会命丧于此。
阿史那朱邪沉默片刻,道:“我本该在这里杀了他。”
这个“杀”字,他难得的,在自己开口的时候倾注了一点情绪,却是咬着牙,连那张仿佛面具一般从无喜怒形于色的脸上,也浮起了一抹近乎狰狞的表情。
但商如意,反倒平静下来。
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
下一刻,就看到阿史那朱邪抬起手来,轻轻一挥。
原本围在两人周围的几骑人马领命,立刻往周围退开,给商如意让出了一条路来,商如意只感到胸口一松,仿佛裹缚在胸口的无形的束缚,终于在这一刻被解开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敢怠慢,立刻便抖动缰绳往前走去。
短短的一段路,却经历着周围仍旧不停的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商如意一边走,一边感觉到血雾被风吹着,不断的侵染到自己身上,那种浓烈的血腥气几乎令她有些眩晕。
她咬紧牙关,奋力策马。
但座下的骏马,不知道是惧怕周围,还是惧怕河对岸的那个人,竟然有些不听使唤,商如意不停的夹紧马肚子,又是抖动缰绳,又是怕打马臀,终于逼迫着它度过了已经快要干涸的苍头河。
也走到了对岸,那个人的面前。
可是,她来不及抬头,甚至来不及去看清阔别已久的那张英俊的面孔上到底此刻是什么表情,座下的骏马似乎真的惊恐了起来,开始不停的打着响鼻,跺着马蹄,几乎快要将她晃下马背。
“啊!”
商如意惊呼了一声!
可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刻,一个身影突然冲到身边,长臂一展,直接将她从马背上抱起。
商如意呼吸一窒,稳稳的落到了一具熟悉的,温热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