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泰行了个礼,正要弯腰伸手去扯善童儿的胳膊,却被他伸手挡开,善童儿两眼通红的望着宇文晔,哽咽着说道:“殿下,要杀我大——要杀善师愈吗?”
宇文晔垂着眼皮,沉默了一下,道:“我不该杀他吗?”
善童儿的喉咙一梗。
他随军打仗,哪怕修过几年佛,哪怕有一些善心,但也见惯了战场上的命如草芥,更明白军规森严,像善师愈这样假意投诚,却又出尔反尔的人,一旦被捉拿是必死无疑的,若在平常,他根本没有这个立场和心思来提出这个问题。
可善师愈,不是平常人。
善童儿低垂着脑袋,轻声说道:“殿下,可以不杀他吗?”
听到这话,周围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似乎都有不忍的神色,尤其穆先犹豫着抬起头来,似乎也想要跟着善童儿一道求情,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宇文晔慢慢站起身来,绕过桌案走到善童儿的面前,低头看着他。
他说道:“我可以不杀他。”
“……!”
一听这话,善童儿立刻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看向他。
但下一刻,他的眼神黯了下来。
因为宇文晔一字一字清晰的说道:“如果,他是真的投诚。”
“……”
“如果,他没有要伺机行刺,杀死聂冲。”
“……”
“如果,在我们攻打虎牢关的这两天时间里,他真心投诚,为我们招降虎牢关那些负隅顽抗的人,避免这几日的战祸……”
“……”
“他哪怕做到了一点,我都可以不杀他。”
他每说一句,善童儿的眼神就更黯一些,说到最后,他一双眼睛已经漆黑无光,整个人也好像陷入了无底的深渊一般,再不见光明,也没有一丝的生气。
宇文晔道:“你让我饶了他,可下面的将士如何能平?”
“……”
“聂冲的命,谁能来抵?”
“……”
“只要他还活着,那么天下人就都会知道,假意归降我宇文晔,杀我大将不会有任何惩罚;这样一来,将来攻打洛阳,更不会有人归降。我们的路,也只会越来越难。”
“……”
“就因为这些,我一定要杀他!”
他最后一句话,已经定了善师愈的生死,善童儿泪如雨下,哭得整个人都抽搐了起来,申屠泰自然明白宇文晔的考量,也更明白自己的心里想要把杀死聂冲的人千刀万剐,可看着这孩子哭成这样,他也有些不忍,弯下腰沉声道:“老九,殿下说得对。”
周围众人也都默默的点头不语。
善童儿却还是跪在地上不起来,哽咽着说道:“殿下,可他,他是我的……”
宇文晔冷冷看着他。
“善童儿,站在这里的,和埋在地下的,谁不是你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