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是…第一,我等秉承六指仙人的六道因果而生,必须兑现六指仙人的因果夙契。所以,我们才被迫答应为姜药效力六十年。”
“如今还剩五十年。这五十年之内,我和西圣必须要帮助姜药救世。可蚕药妃还能给我等五十年么?不可能!”
“五十年后,蚕氏母子应该完成献祭真界的大事了。而我等因为帮姜药,不能继续和他母子合作,她还会给我们逃离的通行牌么?”
“既然之后五十年我们无法违背夙契和蚕药妃母子合作,那就干脆改变立场,变回救世的战略。这也是神教最早的立场。”
“这也是无奈之下,最符合我等利益的决定。所以,神教的力量眼下几乎都为明国效力了。明国的地下势力,诸国无人可比。”
中圣说到这里,又竖起第二个手指:
“第二个原因是,若是蚕药妃夺舍了你,成了周帝,那么大周甚至整个神洲都将落在她的手里。”
“到时那对母子的势力遍及巫域,神洲,虚空海!势力强横无比,诸国再无敌手,我神教在她眼中还有多少价值?她还会和神教对等合作么?”
“所以,她若是夺舍了你,神教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告诉你这个大周之主,卖个人情。”
“否则,就凭你暗算了东圣这个仇,我等也不会告诉你真相。”
虞嫃相信中圣的话,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好,你和西圣这个人情我收下了。”虞嫃笑道,“若没有你报信,我也不会去海族,而是直接逃走。”
“她还是小看我了。若是真要夺舍我,她一定会失败。她若想把我带回清国给姜正嫡,那也是件办不到的事。”
“突破大乘之后,我的保命底牌超出她的想像。就算她有前世,也想象不到。毕竟,她没做过女帝!”
意思是,她即便远不是蚕药妃的对手,可蚕药妃若是要夺舍她或者抓她去清国,那也不可能做到。
一句话,蚕药妃还是错估她了。
虞嫃真不是吹。而是蚕药妃最终还是低估她了。
不对,不是蚕药妃低估了虞嫃,而是蚕药妃低估了…崔懿!
蚕药妃再神,也猜不到女帝当年做了那些布置,留下了什么。
这是她最致命的错误。
所以,就算没有中圣通风报信,蚕药妃的“偷天计划”也无法达成。
她对虞嫃四十年的苦心培养,只会让徒儿成为强大的敌人,而不会有任何收获。
就算让虞嫃成为儿子修炼鼎炉这个最低的目标,也无法达成。
虞嫃说到这里,目中露出强大的自信,“什么是气运?在我还蒙在鼓里时,你中圣来告诉我真相,这就是我的气运!”
这女郎站起来,“你和西圣都是一代人杰,本来是那对母子的盟友,可却因为各种原因,最后抛弃她选择我,这就是我的气运。”
“这说明什么?说明我的气运,比她强!”
“我不过几十岁,就建立了大周,成为大乘真人。她呢?她折腾了几千年,也没能统一天下,就是成仙,也是近几十年前的事。”
“你很聪明,知道我比她更强,所以你选对了。”
“蚕药妃教了我很多。教我变强,教我御下,教我了解天下,故意激发我的野心。没有她,我如今不会有现在的成就。”
“她让我变强,只是为了让我有能力建国称帝,然后再冒充我的身份,轻而易举的篡夺神洲人族大权!”
“这个谋划不可谓不精密,布局不可谓不深远。为此,她花了几十年!当了几十年的良师!苦心孤诣,呕心沥血!”
“可结果呢?结果她机关算尽,却功亏一篑,反而成就了我。这是什么?这难道不是气运么?”
中圣听得不住点头,“不错,如此说来,她的气运的确是差了。而你的气运却很强。”
虞嫃坐下来,又亲手给中圣斟了一杯茶,笑道:
“所以,你和西圣的选择很高明。你们押我和姜药,最后不管是我胜出还是姜药胜出,你们都是赢家。”
中圣这才终于喝下虞嫃的茶,“我等只能为姜药再效力五十年。到时因果夙契一了,还是桥归桥,路归路。”
他说完就站起来,“我要走了,下场相见,或许在神洲。”
中圣离开虞嫃的洞府,虞嫃亲自送他出去。
送走中圣之后,虞嫃不禁苦思冥想起来。
怎么办?
直接和“师尊”翻脸么?
自己身边的一大群圣级强者,都是东禹宗的人。她之所以能建立周国,统一中域,也多亏了东禹宗的大批强者。
这也是她目前最大的基本盘之一。
若是和宗主撕破脸,那么他们还会听自己的吗?恐怕就是日影,月影等忠实属下,都会听命蚕药妃吧?
毕竟,她们是蚕药妃亲自派来保护自己的人。
可如果不撕破脸的装糊涂,又怎么逃避?
她要是不顾“师尊”和宗门安危的“逃婚”离开,那么就再也无法利用东禹宗的力量了。
虞嫃想了想,仔细分析蚕药妃的性格,之后就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半日之后,她就做好了万全准备,推演了几种可能,确保计划没有任何遗漏。
直到收到一个回信,她才放心的离开了东禹宗。
不久之后,虞嫃独自出现在前世的流放之地:螭云岛。
按照约定,见面的时间是三日内。她其实还是提前到了。
螭云岛是个无人之岛。因为螭云岛不祥,修士多遭厄运,无人在此修建洞府。
此时,夕阳如血,海水如霞。
螭云岛最高的琅嬛峰顶,俏立着一个绝世丽人。
海风吹动她的衣袂和秀发,蹁跹飞舞。她目光悠远,身姿清绝,在茫茫海天之间显得很是孤寂。
仿佛天地之间,六合之内,唯她一人,举世孤独。
虞嫃站在琅嬛山上,追思前世往事,不禁感慨万千。
前世,女帝称帝五千多年之后,退位复唐,自我流放到虚空海。
当年,崔懿还是崔氏一个小小庶女之时,就野心勃勃的想,她要做皇后。
直到,她遇见了同样野心勃勃,不甘寂寞的李唐宗室子弟:李遂。
那年,她十三,正是豆蔻年华。
那年,他十三,正是青葱少年。
那年,洛阳的雨真大。
她在洛水边上打着油纸伞,看着一个少年在河边淋雨。
她看到那个雨中少年,看到了他青花瓷般脆弱的脸。
于是小小的女孩子忍不住停下脚步,好奇的看着少年。
你为何要淋雨呢?难道是你的修炼之法吗?
她问。
那种脆生生的声音,带着小女孩好奇而探究的语气,仿佛穿越了久远的时空,再次在耳边响起。
少年抬起满是雨水的脸,有点不耐烦的看着小女孩。
似乎,是嫌她多事。
我讨厌这条河。
我知道,当年太祖从河中得到了洛书,成就大道,这才有了大唐基业。可是…
可是我就是讨厌这条河。
我听说,河流从来不会害怕下雨,雪山从来不会害怕下雪。
可是我发现,洛水也害怕下雨。
少年说道。
小女孩本待离开,可是听到少年奇头怪脑的话,忍不住再次停下脚步。
你叫什么名字啊?哪家的?
我?我叫李遂。
少年回答的很是爽快。
你呢?你又是哪家的?
我叫崔懿。
小女孩笑了。李遂,洛水怎么害怕下雨呢?
少年也笑了。崔懿,你的伞真好看,就像长安的红叶。
……
前世如烟,可虞嫃记忆最深刻的,竟然是洛水之畔的初相见。
至于漫长的仙帝生涯,其实有太多的清寂单调,反而有些模糊了。
统摄仙朝大事,掌握王朝气运,那是仙帝之权,更是仙帝之责。
自古人皇之道,便是外霸内王。
外无霸道,就内无王道,王道就是虚伪。内无王道,就外无霸道,霸道就是自毁。
虞嫃收回前世的思绪,道心越发坚定。
我是虞嫃。我有了崔懿的记忆,应该比崔懿做的更好。
不应该活在崔懿的阴影下。
虞嫃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螭云岛,不禁有种浮生若梦的感觉。
她抬头望着苍穹,星眸闪出一丝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