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白没心思嘲笑薛先生的震愕,只在短暂的沉默后说:“嫂夫人曾说,要是可凭借此物让更多的人吃饱肚子,那将会是她与农场众人的荣耀。”
“薛先生,这样的荣耀是他们该得的。”
“但也不是我们袖手旁观坐享其成的理由。”
薛先生羞愧到呐呐无言。
江遇白挑眉道:“我私底下玩闹叫徐璈一声徐大哥,更多是为了膈应他小时候总是打我的仇,并无多少真心。”
“但这一声嫂夫人,我叫得真心实意,也是诚心敬佩尊重,懂我的意思么?”
薛先生忍着惭愧深深低头:“今日是我无知冒犯了。”
“从今往后,定不会再在徐夫人的面前有半点冒犯之举。”
“比起徐夫人,我觉得你尊称一声桑东家更为合适。”
江遇白不修边幅地抓起镰刀准备接着下地,戏谑道:“毕竟她不只是徐璈的夫人。”
在离开徐璈的时候,桑东家也有独属于自己的骄傲。
桑枝夏值得被人多三分敬重。
薛先生受教得连连点头,等江遇白走远自己也赶紧拎着衣摆追了上去。
小王爷都下地了,他们这些人哪儿能站在边上干看着?
那必须得是大家伙儿一起干啊!
从未下地做过农活的人出了不少笑话,但哄笑过后,更多的是接连不断在田间地头响起的抽气声。
白日喧嚣退去,忙碌了一日的人并未被疲惫打垮,反而是被今日所得的收获惊喜得连连大笑。
秋收正忙,多好的格调在此情此景下也摆不出来,所有人的晚饭都很简单。
比成年男子拳头还大的馒头管饱,浓稠到插筷不倒的米粥不限量,但凡是吃得下,那就可以继续排队去舀。
江遇白他们几人被安排在了一张临时用木板搭建起来的小桌上,比别人多了几样菜色,筷子一扒拉全是不同的咸菜,但此时当真是没人去挑。
薛先生已经记不得自己多少年没有像今日这般出过汗了,抓着个白面馒头狠狠咬上一口,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舒坦。”
“这是真的舒坦。”
江遇白嚼着嘴里的馒头闷笑,见到徐明辉拎着一个大茶壶过来,暗暗吸气:“这就不必了。”
“都热成这样了,谁还喝得下烫嘴的?”
徐明辉把茶壶往江遇白的手背上一贴,在江遇白瞬间亮起来的眼神中说:“凉的。”
“大嫂说地里暑气重,让人从城里的忘忧阁临时弄来了一些冰,装的是忘忧阁卖得很好的梅子汤。”
“我要我要。”
江遇白一改之前的矜持赶紧端起了自己的空碗,一碗冰冰凉凉的酸甜梅子汤下肚,歪在草垛上笑得肆意。
“要不怎么说徐璈惦记着回家呢?”
“在嫂夫人这儿,的确是比在军中有意思。”
徐明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眉梢微挑,连着灌了两碗梅子汤的薛先生打了个饱嗝,好笑道:“徐都尉之前说想告假回家帮忙收稻子,我还以为是在说笑,没成想居然是真的。”
徐璈说了收稻子,那就是货真价实的收稻子。
半点没含糊。
江遇白讥诮道:“我能放他出来?想得美。”
他宁可把公务扔下自己来农场好好出几天汗,也绝对不可能把徐璈那小子放出来逍遥!
徐明辉突然知道了江遇白亲自前来的用意,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把顶着烈日收稻子当成了逍遥的好事儿。
果然活得久了,什么稀罕事儿都能见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