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
陈年河飞快地闭了闭眼,沉沉地说:“皇帝要是另派了别人披甲出征,那就更好了。”
满朝的酒囊饭袋,去了战场也是白白送死。
他只需要在家里等着,永顺帝自然会给出更好的条件。
陈泰听到这话勉强压下心头的不安,顿了顿踌躇道:“可是父亲,真到了那一日的话,您真的要出征吗?”
陈年河笑了:“为何不?”
“我现在是闲人一个,手中也无半点兵权,不等出征的话,我哪儿来的权?”
陈泰话中多了一抹苦涩:“可我听说,岭南王麾下有一员悍将,是……”
“你是说徐璈?”
陈年河人打着养病的名头在家里一步不出,对外界的消息把控丝毫不弱。
捕捉到陈泰面上挥之不去的涩味,陈年河无奈道:“儿啊,你这断腿的仇,咱们是没法报了。”
不光是没法报仇,他们甚至还要报恩。
陈年河在西北时遭遇的饥荒之乱,多亏了桑枝夏和徐璈及时出手。
否则陈年河当时就该没命了。
后来……
陈年河垂下眼说:“之前陈家蒙难,为父并无把握能保得住陈家满门,不得暗中将允儿和他娘送到了西北徐家。”
“如今……”
“听说允儿跟徐家的那些泼猴儿都相处很好,还跟着徐家老爷子学了不少东西,长进许多。”
“他们母子被徐家保护得很好,一路在徐家的庇护下到了岭南,也不曾受过半点亏欠,这人情是咱们实实在在欠下的。”
如果陈家当时真的满门覆灭,被送到徐家的陈允就是陈家的最后血脉。
陈年河信得过桑枝夏和徐璈的为人。
就算是陈家真的落到了那一步,陈允母子也会在他们的照拂下,得到很好的照顾。
火中送炭的恩情,这绝不是三两句感激就能抹得清的。
至于陈泰被徐璈打断的腿……
陈泰苦笑道:“父亲,我早就不记恨这事儿了。”
“再者说,我其实比父亲更早欠徐璈一条命。”
“用一条腿换一条命,我其实是赚了的。”
当初他年轻看不清,家中可做主拿主意的陈年河也长期不在家,险些中了奸人算计,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不说,还险些连累陈家满门。
如果不是徐璈在混乱中打断他的腿,藉由伤重之事提前把他从乱局中拔出来,他那日丢的就不光是一条腿。
见他能想明白,陈年河轻叹道:“你能不钻牛角尖就很好。”
“不过徐璈那小子的确是能耐,还得了个厉害的媳妇儿相助,如今到了岭南王的麾下,那就是龙归于海,彻底没人拦得住他了。”
起初京都中的人其实并不知道叛军中都有些什么人。
岭南跟京都距离太远,二者间来往断绝数十年,彼此的了解都很浅薄。
可抵不过徐璈在阵前过于骁勇。
不足两个月的时间,徐璈带军连破两城,气势如虹。
一杆落了徐字的军旗破风招展,单是立于阵前就让人不由得胆寒畏惧。
徐璈的凶悍之名也顺利传入京都,惹得不少人都在暗暗吸气。
当年的徐家世子爷行事何其荒诞,徐璈纨绔荒谬的形象深入人心。
可现在……
曾经被京都世家都鄙夷不屑的世子爷,身披银甲一杆银枪斩敌无数,短短时日内就积攒出了惊人的累累战功。
这样的悍将本该为朝廷效力,在边关尽忠。
却因为皇家的猜忌陷害,义无反顾地成为了岭南王麾下悍将。
何其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