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八上午,李东阳下葬三天后,奉天殿中,一场朝会正式开始。
和以往不同,此次朝会出席的人并不多,只有寥寥数十人。不过这数十人都是朝中重要人物。代表外廷的六部的尚书和左右侍郎们,御史台的都御史们。代表内廷的刘瑾张永等人人。代表勋贵的英国公祖孙张仑以及几名侯爷。
当然,两位内阁两位大学士杨廷和和焦芳也在其中。
这次朝会召开的突然,许多人都是凌晨接到的通知参与这场朝会。以至于匆匆忙忙的赶来,身上的衣冠都有些不整。更有勋贵集团的重量级人物徐光祚父子以及团营副总督建昌候张延龄都没有出席。
张延龄昨夜得子,徐光祚父子在建昌候府熬到半夜时分。孩子生下来之后,三人又喝酒喝到了四更天,都喝的酩酊大醉。早场宫里人去传话要上朝的时候,这三人醉的不省人事,根本无法出席。于是只得告假。
朝会尚未开始,许多人都已经隐隐意识到了此次朝会一定是和李东阳去世之后的事情有关。关于内阁人员的调整的传言已经开始,朝廷中的官员们早已私下里传的沸沸扬扬。这件事确实该提上日程了。
只不过,以如此小范围的朝会,甚至还有重臣缺席的情形下谈及此事,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所有人都静静的站在大殿之中,等待皇上的上朝。焦芳张彩刘宇等人的神情甚为自若。眼神中充满着自信和期盼。
今日这朝会的时机太好了,本来刘瑾希望李东阳葬礼结束便立刻召开朝会议事,结果朱厚照身子不还爽利,所以拖了几日。这让焦芳等人很是焦灼,担心杨廷和缓过神来,担心张延龄等人暗中作梗。
刘瑾等人没办法,只能等待。但是,很快他们便得到了更好的机会,那便是张延龄的夫人要生产了。而且,据说折腾了一天没生下来。
这帮人起初是期盼着建昌候府来个一尸两命,那么事情便好办了。张延龄和徐光祚怕是都没心思去管朝廷里的事情。那将是极好的时机。
虽然最终这个冤枉没有实现,但是刘瑾敏锐的抓到了另外一个时机。当张家派人进宫向一直关注建昌候夫人生产的张太后禀报张延龄顺利得子的消息之后,刘瑾也同时得到了禀报。
半夜三更,听到张延龄生了儿子的消息虽然有些沮丧,但是刘瑾立刻意识到若是今天凌晨召开朝会,张延龄和徐光祚徐延德他们定是不会出席的。这不得连夜庆贺一番?徐光祚父子和张延龄也都是爱喝酒的,定国公府郡主又是折腾了一天才生下了孩子,那不得喝一番喜酒么?
刘瑾立刻决定,立刻让皇上早朝,因为徐光祚父子和张延龄都很有可能缺席此次早朝。这是最佳的时机。
当然,刘瑾可不敢自作主张,逼着朱厚照上朝。那么他只能搞突然袭击。他命高凤出宫,通知焦芳张彩刘宇等人行动,以他们三人要求的名义请皇上早朝商议大事。
这样,朱厚照便不会怪自己逼他上朝。朱厚照若是不愿意上朝,自己便劝他以国事为重,说国失重臣,当上朝安抚臣下,追悼一番。
只要朱厚照上了朝,那么议什么事情便由不得他了。焦芳他们会提出来,自己也会附和,皇上便不得不让众人议内阁增补和内阁首辅人选之议了。
正因如此,今日这早朝便这么仓促的召开了。
漫长的等待,殿上无人说话,气氛甚是压抑。杨廷和静静的站在那里,低着头若有所思。李东阳去世后的这三天时间,杨廷和也告假在家,今日才重新站在众人面前。官员们从他的脸上看到的是一种异乎寻常的平静,而非难以挥去的悲伤。
“皇上驾到!”一声呼喝声响起,侧首帘幕掀了起来,朱厚照就那么走了进来。没有锦衣卫大汉将军的陪同,没有前呼后拥的排场,朱厚照甚至没有更衣,身上穿着的是常服,一件绯色的袍子而已。
他的脸上带着一副不情不愿的的倦怠,面色有些苍白。这么早的一次朝会,令他感到很不适。习惯晚起的人,最厌烦的便是早起。特别是在这盛夏时节,凌晨时分正是好睡的时刻。所以,朱厚照脸上还带着倦怠和清醒之间的挣扎的痕迹。
“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群臣跪地磕头迎候。
“都起来吧。”朱厚照摆着手,挥动的手落到嘴巴上,遮掩了一个大大的阿欠。
“臣等谢恩!”众人纷纷起身来。
朱厚照坐在宝座上,睡眼惺忪的看着眼前众人,开口道:“诸位爱卿,今日朝会并无他事,是和诸位说一说内阁首辅李东阳猝然病逝之事。本来朕想过些日子再说这件事,让朕和诸位也缓一缓,稍抑悲哀,再来说此事,免得勾起伤心之情。不过,内阁大学士焦芳并左都御史刘宇等几位大人联名上奏,要求召开朝会,要朕安抚众人,追思逝者,朕觉得也是可以的。”
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焦芳刘宇等人,他们此刻才知道,这临时的朝会是焦芳等人搞出来的。
“焦芳,你跟大伙儿说说吧。”朱厚照道。
焦芳躬身出列行礼,沉声道:“皇上,李首辅猝然病故,朝野震惊,人人痛惜。今日是李首辅驾鹤西去的第七天,便是民间所谓头七之日。头七之日,魂灵归来,过了今日,魂灵便要离开了。从此之后,便真正的阴阳两隔了。鉴于此,老臣和外廷几位大人商议了。今日请皇上早朝,追思李首辅一生忠烈之事,最为合宜。趁着李首辅忠魂未远,也让他在泉下得到慰藉,感受到皇上隆恩浩荡,感受到同僚官员和百姓们的追思钦慕之情。”
朱厚照点头道:“原来如此。还真是的,李首辅已经病逝七日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朕数日前探望他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没想到,他已经病逝七天了。哎!”
朱厚照一声叹息,杨廷和站在那里眼泪扑簌簌而下,泣不成声。
焦芳看着杨廷和道:“杨大人,节哀吧。我等今日是追思祭奠,不可在此哭泣,失了朝堂体统。”
杨廷和擦了泪,没有说话。
焦芳转头向朱厚照拱手道:“皇上。李首辅一生忠良,为朝廷鞠躬尽瘁,劳苦功高。臣等商议了,觉得应该为其立碑表其功绩,供人追思。除此之外,臣等还认为,皇上是否可以考虑开先皇庙庭,同意李首辅配享先皇庙庭,以为褒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