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门内广场上,虽然正值酷暑时分,天气炎热无比。但是刘瑾将要被行刑的消息还是吸引了数万围观百姓。围观杀人这件事其实一直都是一项吸引人的活动,更何况是凌迟之刑。
所谓凌迟,便是民间俗称的‘千刀万剐’之罪,是史上最为残酷的酷刑。凌迟不在于杀死犯人本身的行为,而在于过程。
将犯人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最大限度的延缓犯人死亡的过程,以体现刑罚的残酷性,让世人惊惧而不敢再犯罪行,这便是凌迟之刑存在的意义。
据说一个顶尖的刽子手,一个最成功的凌迟之刑,是要在犯人身上剐三千五百五十七刀。第三千五百五十七刀下去,犯人才会死去。
当然,这么好的手艺的刽子手,这么能抗的犯人是没有了,更何况是已经没了半条命的刘瑾。根本扛不住这么多刀。
其实大明朝严刑峻法是出了名的。立国之初的大明律便定了几类人必须受凌迟之刑的状况。第一便是谋逆造反者,第二便是杀害长辈者。第三便是妻妾杀夫者。第四,杀死多人而对方非犯死罪者。第五是奴婢杀主者。
总之,凌迟在大明朝的初期是很常见的刑罚。直到后来,有人觉得这样的刑罚太过严酷,所以缩小了适用的范围。近数十年来,凌迟之刑者寥寥。正德即位之后,这还是第一例。
太阳高高的照着,刘瑾被扒了衣服,露出白白胖胖的身子固定手脚身体,绑在木柱上。
操刀手是刑部资深刽子手李贵,人称贵爷,在行业内技术拔群。据说他经手的犯人,甚至感觉不到死亡的痛苦。他的技术,自称流派,甚至还收了徒弟传授技艺。
贵爷赤着上身,提着一个大竹篮子上了木台。在万众瞩目之下,神色自若。今日刘瑾固然是主角,但他也是。
“刘公公,在下李贵,由我侍奉您老。所谓人生自古谁无死,不过早晚罢了。也不用懊悔害怕,你放松些,我下刀也容易些,你也少些痛苦。我只希望您老不要坏了我的名头,最后的时候,我会给你一个最爽快的结尾。你好我好大家好。如何?”
“哇啦哇啦哇啦。”刘瑾扭动着身子,嘴巴里哇哇叫道。
“你答应了?很好。”贵爷满意的点头,开始从篮子里将一包刀具取出来,在身旁的长桌上一字排开。
他的刀具一应俱全,大到长尺许的剔骨尖刀,小到只有小手指大笑,薄如蝉翼的雪亮刀片。这些都是凌迟的刀具。正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作为一名顶级刽子手,贵爷自然是要有自己的风范。这不仅体现在行刑本身,还在于这些工具。
身体各部位的肌肉和纹理都是不同的,所用的刀具自然也是不同的。松垮之处,紧实之处,刀具不同,会影响行刑的效果。割下来的肉片若是不能大小如一,若是七大八小一坨坨的血糊糊的,那岂非是一场糟糕的行刑。
百姓们好奇的看着贵爷摆弄着那些刀具,将他们依次排列,撒上烈酒,检查锋刃。有的人饶有趣味的等待着开始,有的人则看着刘瑾,想象着刘瑾此刻的心情。
刘瑾的心情只有四个字:魂飞魄散。作为一个平素磕着碰着都要龇牙咧嘴的人,尊贵的身体要被眼前这些刀子割成碎片,那还能有什么好心情。当贵爷摆弄这些雪亮锋利的刀具的时候,刘瑾已经屎尿失禁了。
他很想晕死过去,可是偏偏脑子里清醒的很。这就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吧。刘瑾眼泪哗哗流淌,苦于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
“如果时光倒流,我还会那么选择么?”
“会的,我会的。否则当时我便死了。”
“可是我得到了什么?这五年来,我忠心耿耿为了皇上,为了大明朝。我想做一番事情出来。这有错么?”
“或许我的错不是谋害了先皇,而是我不该认为自己是正常人。我只是个太监啊。一个有理想的太监而已。”
“他们要人规规矩矩的呆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们只是见不得一个太监骑在他们头上而已。我错就错在了,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否则,不会东窗事发。”
“那个张延龄……我不该惹他啊,我不该想着凌驾于他之上。我动了杀心在先,这才惹的他要跟我拼命。我不该如此。”
“皇上啊,刘瑾对你忠心耿耿,什么事都为你着想,你便这么对我么?离开了我,你还不得被这帮人吃了么?”
“……”
刘瑾的脑子里清醒到发疼,翻来覆去的想着这些事。但此刻,悔恨,痛苦,恐惧,自责等等一切的情绪都没有了意义。结果已经注定。
漫长的等待,午时将至。车马粼粼之中,监斩官杨廷和领着一群官员乘车前来。今日杨廷和特意穿着崭新的官服,虽然热的浑身是汗,但是也不在乎。今日是他的大日子。
众官落座,杨廷和的目光看向阳光下赤着身体绑在木柱上的刘瑾。刘瑾也正好抬着头看着他。两人目光相遇,杨廷和露出了微笑来。
刘瑾也笑了起来,张着血糊糊的嘴巴哈哈大笑,笑的令人心中发毛。
杨廷和皱了眉,沉声喝道:“午时将至,准备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