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锒充分预计到了退兵途中的凶险,行军时走得异常稳键,一日只走六十至八十里,将少辆战车和骑兵布于军阵四周,大量弓箭手时刻准备攻击,前出后缀的侦骑至少离大队人马二十里,夜间的宿营地也都选在地势相对较高的地方,让骑兵没有冲起来的机会。
虽然不时收到有敌军骑兵后追前堵的军情,张锒并不以为意,还是按自己的节奏行军,毕竟人数上要多出不少。但这些消息还是影响到了大军的休息,扎营之后,大军分成两批轮流值夜,但就算是轮到睡觉的士兵也睡不踏实,担心骑兵夜袭。果然大军在第三日宿营时,便遇到了晋王骑兵的猛攻!
山南镇东五十里,张锒将大军驻扎在官道北方一道山梁的山坡上,子时,各营负责值夜的士兵开始换防,然后在夜色中冲出了大队骑兵,冒着漫天箭雨,晋王的骑兵在损失了两三百骑后,冲至张锒的外围营地,一时间,将那些弓箭手、长矛兵杀得溃不成军。
此时放归至张锒军中的那些降卒也发挥起作用,有人放火焚烧营帐,有人则大叫“守不住了、赶快逃命”之类的话,让张锒大军的军心再次动摇。
张家主政甘肃数十年,张锒虽然窃得张家实权及军权,但民心大多还是向着张兴初、张致仁一脉,特别是很多底层的士兵,本就不愿与张致仁为敌,故很多人一有机会就准备脱离军队甚至反戈相向,在晋王的夜袭之下,又有许多人趁机逃出张锒的军阵,投奔夜袭的敌军而去。
张锒也确实是个将材,早就将困难算足,在出征前,已经将所有哨长级别的军官都换了个遍,营地又是里外设了三重防守,在判清敌军进攻的方向后,立即组织人员展开反击,山坡上,失去速度的骑兵远没有冲击时那么可怕,很快便被打退了下去,呼啸着退入夜色之中。
营地中的骚乱也迅速平息,张锒砍了几名被抓住的闹事者与逃兵后,命令全军,继续宿营、天亮出发!一战下来,被杀死和逃跑的差不多是两千余人,而敌军强攻损失了四百骑,算起来并不怎么吃亏,张锒反倒是有些定下心来。
天色在将亮未亮之时,又有第二批骑兵来袭,这次来的是韩冲,晋王的军队在退兵的路上碰到了追击至此的韩冲,将强攻损失颇大的消息也带给了对方,但韩冲仍是决定打张锒一个出奇不意!
这一次的奇袭,张锒又损失了两千人,而韩冲损失了三百骑,虽然这样的战损,张锒并不认为吃亏,但那七万步卒的军心却已经开始剧烈动摇起来!
第四天,张锒进驻山南镇,镇上晋王的人早已撤离,晚间骑兵的偷袭一共进行了三次,虽然多是远远的发箭偷袭,但弄得大军一夜未睡,逃跑的士兵多达千人!
第五天,还在行军途中,四五千骑破天荒地在白天展开攻击,这次双方的损失是四百骑比上五千人!当日晚间仍有骑兵整夜袭拢,在张锒前一日斩杀了二十余名被捕逃兵的情况下,当夜逃走的士兵却高达三千人!这些人大多投入了晋王与韩冲军中。
到了第六天,都不用进攻,扎营的张锒大军只要一听马蹄声响,就有人从营帐中四散逃窜,早上张锒清点人数,从肃州出发时的七万人,此时只剩下四万八千人了,由于战事每天不间断地发生,一日行军的里程由最初的七八十里变成了四五十里,扎营地距甘州城还有五十里路程,虽然全军近几日的粮食供应已经减半,但就算如此,军粮也在昨晚用尽!
全军的士气已经到了崩溃边缘,连张锒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能走到甘州,军队一开拔,说不定敌军的骑兵又要来袭!但就在准备出发的最后一刻,好消息最终还是来了,追击晋王的并州军与云州军同时迎了过来,一共是两万骑!之所以来得这么迟,是因为没有粮草!晋王在走到甘州之前,洗劫了一路上大小城镇的官仓!
迟到好过晚到,那两万骑的到来,总算助张锒带着剩余的士兵退回到了甘州城。
晋王与韩冲经过连日苦战,其实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毕竟只有区区七千多骑,对阵十倍于己的步卒靠的是一口连战连捷的士气,但侦骑回报敌军大量骑兵赶到后,两处人马便立即退往肃州。
这一路的追击一共纳降了约一万余人,随同晋王所带的老幼平民均已先行返回肃州,故面对并州、云州赶来的官军,晋王与韩冲轻松摆脱追击,两日便退回肃州。
张锒那里虽然多了两万骑兵相助,但军心散乱、粮草不济,已是无力攻城,只能一边征集粮草,一边补充兵员,准备卷土重来。
肃州城一下子多出两万来人,也面临了粮草不济的难题,好在扼守住了商道,张致仁一边派人向西域诸国买粮,一边向土玉浑派出使者,希望对方能够与自己合力对抗姜杉。
姜琅撤离晋阳时,几乎带走了所有的家财,购粮的钱财一时还不成问题;两年的旱情过后,今年几乎没有天灾发生,所以安西马场草料丰沛,足以应付近八千匹战马所需。
为了应对张锒的下一次进攻,肃州城中推晋王为尊,由张致仁统管兵马,拜韩冲、灵空为大将,张铖、姜烁等为副将,大力整训军队,同时派人混入甘肃各地,发布讨伐姜杉的檄文,广纳四方豪杰,准备凭一隅而逐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