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贺齐舟看来,这种淡出鸟来的劣酒,就算喝上个十斤八斤,都不会醉上半分,但郭修宜也不知是伤心过度,还是酒量不行,一坛两斤的水酒下肚,即便吹了半晚上的冷风,面孔脖颈还是那种酒醉的酡红,见贺齐舟过来,虽然厌恶,但也不想露怯,接过酒坛,又是猛灌了一口。
贺齐舟也大喝了一口,低声道:“郭兄,我对那位韩姑娘一点意思都没有,希望你不要误会。”
郭修宜一听,心头一震,原本贺齐舟那张极其可恶的面孔忽然变得可爱起来,刚想说些什么,但一想到韩夫人母女对自己的态度,心中又是凉透,操起酒坛又是一口。
“能说说你们郭家和俞家的关系吗?”贺齐舟问道。
“我父亲和韩夫人的父亲,也就是俞家老大俞景明,是过命的兄弟。当年我家的镖局快挺不下去了,还是俞伯伯让自己的弟弟,也就是我师父来帮忙,这才一点点闯出了名堂。
韩蕊晚我三年出生,她刚出生,我们两家就结为了儿女亲家,俞伯父全然不惧乱了辈份,要将外孙女许配到我家,家父还让我拜在俞景山门下。
我们两家互相扶持,日益壮大,只是不久后,俞伯父和他三弟都战死沙场,家道渐渐中落,都是我家资助俞家子弟读书习武,那时韩冲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校尉,而我家已经是名震西北的第一大镖局了。
可我家从未没有轻视他们韩家,每年元月都会派人去长安送礼问侯,现在倒好了,他们韩家发达了,反而视我为敝履,看来是故意想用你来叫我知难而退!”郭修宜趁着酒劲,一吐心中块垒。
贺齐舟想像着俞二爷满怀愉悦地带着爱徒来见自己的侄女和爱徒的未婚妻子,却不曾想落得如此下场,心中一阵凄然,拍了拍郭修宜的肩膀道:“姻缘天注定,若韩蕊真是那样忘恩负义、看重权势之人,只不过是空有一付好皮囊罢了,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好可惜的呢?”
郭修宜抬头看了一眼贺齐舟,细细品味之下,觉得真是很有道理,只是一想到韩蕊娇俏的模样,心中又是一阵失落。
“对了,你见过他们母女几次?”贺齐舟问道。
“三年前郭夫人带她女儿到甘州的时候,父亲带我去过俞家一次,当时也就是拜了个年,匆匆一面吧,感觉韩夫人比当年老了许多,我听说韩将军六年未回长安,想来是一个人操劳过度。不过韩蕊妹妹真是女大十八变……”郭修宜心中念念不望的还是韩蕊。
“你去吃点东西吧,这里我来顶一会。”贺齐舟心中怅然。
“我吃不下,放心吧,等肃州有人来了,我就送师父回家,不会再去纠缠他们韩家了。”郭修宜黯然说道。
“好,那我先进屋去了。”贺齐舟一把抢过对方手里的酒坛,跳下矮墙,默默而去。
回到大厅,白护卫已经派了两骑四马直奔肃州,请求援兵;而沈彦让掌柜一早就叫来小镇上驿站的驿长,请对方去甘州武察司通报情况,速速派人前来。
整个客栈内死气沉沉,楼下专门清出一间屋子,摆放了六具尸体,那掌柜也像是死了一般,一早又喝起了闷酒,两个伙计从天亮开始就擦拭起血迹,一个人操持厨房的厨师,一边忙着厨活,一边念念有辞,不是祈祷菩萨保佑就是咒骂那群带来祸事的灾星。
客栈中加上白护卫只剩八个军士,除了轮值在外的兵士,大多数人都在厅中打坐调息,有两人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贺齐舟去了二楼探听了一下母女俩的病情,韩夫人说好了许多,又赞了贺齐舟的药,说是本想让白护卫给些银两,但一来身边银两也不多,二来用这些俗物感谢,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定要贺齐舟见过韩将军后再决定如何酬谢。
贺齐舟眼见按时到达牧场无望,反而安下心来,决定送佛送到西,便应承了下来。
沈彦除了再次查看了六具尸体,其他时间就一直盘坐在二楼走廊上。
余氏父子自知仍在被沈彦怀疑,便一直留在房中。
待到午后未时,忽然有两骑自西疾驰而至,墙上守望的士兵大叫起来:“黄大哥回来了!黄大哥回来了!”
白护卫急忙迎了出去,两名装束相同的士兵一前一后驾马直到前院才停了下来。白护卫一皱眉头,问跑在前头的黄姓士兵:“怎么只有你一人回来了?这不是阿德吗?你怎么也来了?”
黄姓士兵喘着粗气道:“半道上碰到阿德和大林,韩将军昨天就到了青岩镇,正一路迎来,阿德是前哨,准备来通知夫人,我和阿德就先回来报信,大林和小赵则去告知将军我们这里的情况。”
名唤阿德的士兵道:“如果顺利的话,将军大概不消一个时辰就能赶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