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他如何？”看完无天传道的全过程，准提看向帝释天道。

帝释天沉默了，良久之后，他才斩钉截铁道：

“回禀佛母，此人借佛之名，却行灭佛之事，长此以往，人人皆是佛，那何人信佛？我佛门信仰之力又从何而来？”

准提面色不变，不置可否，微微一笑，接着问道：“若是予你，该当如何？”

这回，帝释天不假思索，直接从白象上下来，躬身拜下道：“弟子请即刻诛杀此人，以正佛法崇高地位，扼杀谤佛的萌芽！”

“善哉善哉，既如此，那你可愿走一趟？”准提双手合十，开口问道。

帝释天又重新回到白象身上，眼中充满坚定，手中金刚杵雷弧闪烁，再次微微躬身道：

“弟子定然不辱使命！”

语毕，便转身离去，胯下白象甩动长鼻，六颗白牙闪烁着寒光，似乎要刺穿苍穹。

看着帝释天远去的身影，准提才双手合十，感叹一声道：“可惜了，他看透了佛，却看不透人！”

接引眸光平静，回应道：“正因如此，他才是他！”

……

洪荒北部，辽阔草原之上横亘着一尊巨石垒起的城池，城墙上有些些许历史的斑驳，刀劈斧砍的划痕已经很旧，证明着这座城池的功绩。

这是乞颜部落的城池，在也速该的带领下，通过数千年的争斗，乞颜部落迅速的攻略草原。

时至今日，王庭已灭，如今这片草原上的主宰便是也速该。

王城中的一座巨大的石头宫殿，石床之上，躺着一个人，身形壮硕，浑身却散发出一股腐朽的气息。

自从与王庭老王最后一战，也速该便受了严重的道伤，几乎不可痊愈。

别看外表壮硕，实则大道已经腐朽，气血枯败，元神黯淡无光，已经病入膏肓，已然是弥留之际了。

大殿之中只有两道人影矗立，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男子，一个身披兽皮的少年。

少年塌鼻阔面，与也速该长相极其相似，继承了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人们的特性。

他伏在石床之前，聆听着这位一统草原的英雄最后的遗言。

“铁木真，我死后，不必火化，也不必遵循中原人族为我修建陵墓，便将我送往十万大山，去寻十万大山深处的大妖族，他们会遵循古老的约定，也让阿爸这一身血肉发挥出最后的作用！”

说这些话的时候，也速该神情平静，好似生死对他没有任何区别，无畏无惧，就像高傲的鹰，他接着道：

“圣族一向桀骜不驯，是凶狠的狼，你需要依靠自己驯服他们，我已经为你祛除了这片草原上最大的阻碍。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

铁木真年纪虽小，脸上却带着坚毅之色，开口应答道：

“阿爸，我一定会成为草原上最强大的雄鹰，所有狼群都将匍匐在儿子的羽翼之下！”

也速该挪动身躯，平躺着，看向大殿顶部刻录的神秘图文，不再说话，好像那个神秘的符文可以让他起死回生。

良久之后，他略有些疲惫的声音响起：

“你先出去吧，我要和先知说话！”

铁木真看了伏羲一眼，随后也没说什么，站起身来，缓步退了出去。

此时的也速该再也没有了那般平静了，他看着伏羲，眼中充满哀求，泣声道：

“我死无惧，还请先知帮帮铁木真，帮帮我族！”

伏羲长叹一声，道：“圣族需要磨砺，铁木真也需要磨砺，被养在温巢之中的雏鹰是不会长大的！”

也速该强行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两手压在石床上，身子微微前倾，带着哀求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也速该知道，但是无论如何，还请先知保住铁木真的性命！”

伏羲心中有一丝可惜，与也速该共事数千年，他很欣赏眼前这个男子，他是一个合格的王者。

但是他不能活着，若是也速该不死，难保有什么人会用他做文章。

所以也速该在手执极品后天灵宝，率领兵强马壮的乞颜部族，而且以大罗圆满的修为情况下迎战大罗巅峰，却受了不可逆的道伤。

道伤虽然难以愈合，但是一尊大罗的道伤对于一个混元来说，自然是轻而易举。

可是伏羲没救，也速该也知道伏羲不救的原因，甚至隐隐猜出了自己受到道伤的真相。

所以他将首领的位置交给了铁木真，这是也速该和伏羲两人心照不宣的事情。

但是也速该很怕，他怕自己的儿子铁木真也有一天和他一样，死的不明不白，是以有此一言，此刻，他只是一个父亲。

伏羲自然听懂了也速该的意思，他郑重道：

“他未来会成为人族历史上最伟大的帝王之一，直指上古先贤！”

也速该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震惊莫名道：“人族？”

伏羲轻轻点点头，脸上的和煦之色已然存在，却说出了令也速该欣喜若狂的话：

“对，人族！”

也速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随后安然逝去。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数千年的相处，哪怕是一个普通的生灵，也有了极其深厚的感情。

纵然也速该在伏羲的生命历程中，只是极其微小的一个过客，但是伏羲依旧为他奏响离歌。

伏羲就地盘坐，横琴于膝前，而后奏响一曲悲歌，也速该身上浮现出一个绚烂的光点，好像一颗种子，充满着生命的希望。

“也算是对你不起，只是为了妖族，贫道亦是身不由己，便护你真灵一程，来世渡你吧！”

石殿外，铁木真神色平静，看起来不悲不喜，但是其眼底却是充斥着浓浓的哀伤。

悲歌响彻整座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王，已经回归长生天的怀抱。

一时间，满城尽是悲凉的气息，一城之人，无论在干什么，都齐齐拜下，恭送他们的王。

这一日，满城肃穆，一队骑士从城中走出，抬着一个宽大的兽皮，其中包裹的正是也速该。

这片草原之上生活的人们从来不会为自己修建大墓，他们死后会身归天地，或者将一身血肉，尽付诸于十万大山的妖兽。

因为在他们看来，人是由天地所生，修行之路在掠夺天地元气，来与天地，自当归于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