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敢问道友，上清圣人教导的那些为非作歹的门人弟子，他们做的孽，是算在他们头上，还是算在圣人头上？”
玄都脸色不变，静静的聆听者无天的诉说，心中有了些许触动。
无天所说的，确实是三清在践行己道的时候遇到的问题。
可是，太清老子以人族立教，自然应当教导人族，而且人教弟子行走世间，不知度化引领了多少人族生灵，足可以道一句功德无量。
元始开始是只收天资聪颖的先天，可是最后，阐教弟子遍布洪荒，昆仑九千峰上的凡体不在少数。
至于通天，那就更绝了，趁着封神量劫，将截教弟子中残暴弑杀，留有业障的弟子要么送上了封神榜，要么送上了西天。
后来多宝继任截教掌教，更是制定门规，动手毫不留情，整个截教海清河晏。
无天还在说着，似是对着玄都诉说，又好像给自己说。
“贫僧入了佛门，修了佛法，欲要渡化世人，造就阿弥陀佛和佛母所说的极乐世界！”
“然而，佛并未渡我！道友亦是从太古存活下来的大能，应当知晓贫僧的故事！”
玄都点点头，表示了解，当年紧那罗背叛佛门，这事不大也不小，但对于佛门来说终究是一个污点。
讲究四大皆空的佛门，竟然出了一个为了女人背叛佛门的人，还是被当成佛祖培养的弟子，这事好说不好听啊！
是以，即使佛门竭力封锁消息，依旧有只言片语流传出来。
当年此事张掖是亲自参与过的，时至今日，阿羞还在他手中呢！玄都自然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
无天继续诉说，他的表情变了，不再和煦，看起来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她当时就死在我怀中，我为佛门渡化世人，消除恶果，传道西方，然而，我渡了天下，却没度了她！”
玄都愈发沉默，他听得出来，哪怕过去许多年，无天依旧没有放下阿羞，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佛不渡我，那我便入魔，佛不渡众生，我渡，你道门不管不顾，任其无为自行演化，我便来教化众生！”
“道友以为，贫僧可有错？”无天最后反问一句。
“所以，你便为了此事，掀起道魔之战，时至今日，亿万京兆生灵因你而陨落！”玄都诘问道。
无天轻笑一声，摇摇头，看着玄都笑道：
“不，我是为了渡他们，他们已经超脱了，他们之中有的人终其一生都生活在仙神的奴役中，看起来衣食无忧，也有上升渠道，可对于贫僧来说，这便是不公平！”
“贫僧修佛，亦修魔，佛门有言：众生平等，喜乐无忧，贫僧便是要造就这样一个世界，只是你们不懂贫僧罢了！”
玄都却是笑了，他看着无天的目光中有一些怜悯。
无天已经彻底入魔了，与其说他想要给众生平等，不如说他在消除西方留给他的心魔。
什么是魔？早就解释过，魔是极端的心灵，极端的力量。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过犹不及！
无天心中的执念太深了，他当年是真的将佛法读进去了，因此产生了执念。
现在他入魔了，这执念就更甚了，他现在只想造就真正的人间佛国，无有压迫，无有饥荒，没有野心者，人人皆是自由之身！
玄都开口道：“道友痴了，执念太重，走的路是一条死路！”
无天闻听此言，非但不恼怒，反而一脸虚心求教的样子看着玄都，问道：“请道友指教！”
“众生从不平等！”玄都一开口就算盘否定了无天的道。
而无天脸上却不动声色，继续聆听着，玄都能聆听他评论三清的道，他自然也有听取玄都论点的心胸。
“天道生万物，从一开始便不平等，诸如你，生来便是先天神圣，试问如此，对后天生灵公平否？”
无天沉默不语，无言以对，玄都接着道：
“天生万物，有猫有鼠，有虎狼便有牛羊，牛羊何辜？为何要被虎狼所食？如此，公平否？”
无天继续沉默，而玄都还没有停止。
“道友所求众生平等，甚至不惜以亿万京兆生灵，来炼制这一件灵宝，欲要再行绝天地通之事，可道友是否想过，众生不都是想要平庸的活着！”
“道友凭借一身通天彻底的修为，强制性让所有人平等，绝天地通，灭法绝道，使众生沦为凡俗，受天地约束，寿元限制，这对他们，公平否？”
二人之间看起来只是言语之间的交锋，但实际上却是道的交锋，二人都在叩问对方的道。
这更为凶险，寻常交锋，西方落败不过身死道消，而大道交锋，若是一个不好，道心破碎，纵然活着，也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
良久，无天才开口道：“贫僧问心无愧！”
“道友当真问心无愧吗？道友也曾参与过诸天之战吧！”玄都问道。
“上古时期，曾与天尊出征，封神时期，也曾保卫洪荒！”无天答道。
“既如此，道友应当知晓，混沌之中并不平静，我们不过是混沌海中一粟罢了！”
“在血与火中崛起，在寂灭与破败中重生，所以洪荒才会有层出不穷的强者，这些强者才会征伐诸天，掠夺资源！”
“若是道友所为，只怕洪荒早就被别的世界攻破了吧！”
无天没有回答，而是感慨道：“道友如此杀性，不像是深山苦修的道，更像是屠戮众生的魔！”
“并非是贫道杀性太大，而是这就是混沌中的规则，适用于任何文明，任何世界的规则，弱肉强食，如是而已！”
“若为我洪荒亿万万京兆生灵，贫道愿为异界的魔！破界伐道，屠戮众生，皆无不可！道不同，如是而已！”玄都语气淡漠道。
“贫僧的道还在途中，贫僧想要试试，你我打一个赌如何？”无天突然开口道。
“哦？如何赌？”玄都问道。
“道友方才所言，众生并非都是想要平庸的活着，我这道魔图录即将成型，皆是封天锁地，铸就一方极乐平等世界！”
“你我便以此世界为局，打一个赌，若此界之中，不甘平凡昂扬向上者多，便是道友赢，反之则是贫僧赢，如何？”
“赌注如何？”玄都问道。
“若是道友胜了，这灵宝便赠予道友，若是贫僧侥幸赢了，道友便助贫僧一臂之力，共同铸就西方极乐平等世界！”
玄都不假思索，开口道：“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