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雨晴摇摇头,说道:“不必这么戒备,解放的过程一旦开始,就不会因任何外力而停下来,所以倒不如趁着你身上的茧壳还在,多问些问题,然后竭尽所能给外面的人留下一点线索,嗯,我知道你能做得到,毕竟你和我一样,都精通化身之道。”
片刻后,穆雨晴轻笑:“呵,你居然有了恐惧的情绪,因为秘密被人揭穿了吗?对于茧中人来说,秘密和恐惧永远如影随形,所以你们也很难想象真正享受到坦诚的美好,不过不要紧,我会给你做个示范,反正之后的新人培训也要说,不妨提前让你知道清楚。现在,有什么问题就来问吧,我保证开诚布公。”
下一刻,韩武发现自己恢复了开口的能力,他沉吟了一下,并没急于呼救,而是认真思考起该问的问题。
因为他已经洞察到,虽然表面上他和王洛、拔荒队站在同一片草原上,但其实双方根本位于平行不相交的空间,穆雨晴早就窃取了卜明楼的福地控制权,并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
所以,倒不如先试探一下对方的开诚布公,究竟有几分成色。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穆雨晴说道:“目前只有两个,我一个,墨麟那边一个。我们的人想潜进来并不容易,千百个人里才能勉强挑出一两个有资质的,然后再费尽千辛万苦才能瞒过定荒大结界,将人送进来。所以你倒不用担心朗朗乾坤之下,忽然就被一大群荒魔包围,我们一直以来都推崇的是兵贵精而不贵多的策略。从九百年前的君长生,到今日我们尝试阻止茸城西拓,莫不如是。”
韩武忍不住狞笑一声:“那你们的策略可真够失败的!一千两百年,连一个成功的例子都没有!”
穆雨晴不以为然:“因为我们输得起啊,一千多年来,就我知道的入侵失败的例子至少两百起,有些可能都没列入到你们的监控记录里,就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惨死了,但那又怎么样?我们自己也就是当个笑话看看罢了。”
“那你现在又算什么笑话?!”
穆雨晴有了些许不耐烦:“你要问的就是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我当然可以跟你聊聊我自己,比如我在进入天之右前,在师门潜修五百余载,整日与同门师兄弟勾心斗角的故事,也可以跟你聊聊临行前,翻阅你们的资料时,对你们这茧中的文明只感到荒诞可笑的故事。或者你一年前在荒原侦察时,你我曾有过刹那的目光相触的故事。但对你来说,最重要的问题其实只有两个,第一个是,我们这次究竟想要做什么;第二个则是我们要怎么做。”
韩武愣了一下,默然不语,因为这两个的确是核心问题,只是他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坦率到主动提出来!
这个荒魔的所谓开诚布公,是认真的吗?
却听接下来穆雨晴已经自然而然地讲起她的故事:“这次你们西向拓荒,动作之大前所未有,很可能打破许多原有的界限。住在静州的老东西们不在乎,我们这些旧灵州的原住民,在此安安分分生活了几百上千年,却不是人人都想搬家的。虽然大部分人都打算等你们启程西行以后,再于凤湖决一死战。但也有人觉得,何不防患于未然?你们的茧中文明貌似强大,实则脆弱不堪,只要如以往那般,招募几个天资适配的勇士潜入茧中搞些破坏,说不定你们就在欢呼拔荒胜利之余,对西行知难而退了。”
韩武说道:“在将你们彻底斩草除根之前,我们的脚步永远不会后退。”
“嗯,过去一千多年,你们的确是一直都在扩张,不过也别说得好像只有你们在扩张一样。总之第一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而第二个问题,让你们知难而退的办法一直都只有一个:解放关键人。虽然你们一直自诩依靠群体而非个体的力量,但纵观千年历史,一旦你们缺少了关键人,那么引以为傲的组织度就会自然坍塌,所以我们这次锁定的目标就是你的主子,或者说你的本尊韩谷明。然后,我就要在此感谢你这位最接近本尊的分身,愿意主动送货上门了。”
之后,穆雨晴看着沉默不语的韩武,说了最后一段话。
“对了,最后还有个小故事:对我们这些化神者而言,潜入定荒大结界,意味着要放弃修行已久的肉身,仅余下一道无形的元神。同时,为了应付你们结界内越发严密的监控防御,潜入进来的人还要受到极其严格的限制,在这种情况下,要解放茧中人,尤其是如闫富学和你这般意志坚定,又实力不俗的茧中人,真的是非常困难。以前甚至有过堂堂化神巅峰的高手,在夺舍时惨遭原主人吞噬同化的笑话,好在之后不久,明州人就发明了一道相当有趣的秘术。这道秘术是这样的:只要施术者肯开诚布公,将本不可告人的秘密诉诸于口,那么听到的人,就会无可避免地遭到同化,听得越多,同化就越发严重……现在,听了我这么久的故事,韩总督,你感觉如何啊?”